那个电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最终搅乱了整个湖面。
苏念挂断瑞士医学院研究员的电话后,在书房里坐了整整三个小时。窗外,普罗旺斯的阳光灿烂得刺眼,薰衣草田在六月微风中泛起紫色波浪。就在昨天,她和温言刚刚在花田边互许终身,交换了戒指,以为终于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然后今天就接到了这个电话。
“陆延舟先生在去世前半年,秘密接受了一种尚在实验阶段的基因治疗……这种治疗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引发家族遗传性突变——主要影响后代。遗忘可能有极低的概率携带某种罕见的遗传疾病基因。”
研究员的声音冷静而专业,像在宣读一份普通的医学报告。但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苏念的心脏。
“陆延舟先生生前指示,如果五年后您开始了新的感情生活,我们必须告知您这个风险。资料已经寄出,预计三天后到达。”
千分之一的概率。极低的风险。这些词听起来那么轻,落在苏念耳里却重如千钧。
她想起苏忘——健康活泼的八岁女孩,在学校里跑得最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她想起自己和温言刚刚交换的戒指,想起他们讨论过的未来孩子,想起温言温柔地说“我们以后可以再生一个,让忘忘当姐姐”。
如果那个千分之一的概率是真的呢?
如果苏忘真的携带了某种遗传基因,那她和温言未来的孩子也可能受影响。即使概率再低,只要有可能性,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更让苏念心寒的是陆延舟的安排——为什么要在五年后才告知?为什么偏偏在她决定开始新生活时才揭开这个秘密?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控制?是为了让她知情,还是为了让她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温言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茶。他看到苏念苍白的脸色,放下茶杯,蹲在她面前:“怎么了?”
苏念看着他关切的眼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怎么能说?怎么能在他刚刚戴上求婚戒指的第二天,就告诉他“我前夫可能给我的女儿留下了遗传风险,可能影响我们未来的孩子”?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有点累。”
温言没有追问,但眼神里的担忧更深了。他握住她的手:“婚礼的事,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不。”苏念摇头,“我们说好了下个月就办。简单一点,只请几个朋友。我不想等。”
她突然急切地想要举行这场婚礼,仿佛只要仪式完成,她和温言的关系就真的尘埃落定,任何过去的阴影都无法再撼动。这是一种近乎迷信的执念,但她控制不住。
温言看了她一会儿,最终点头:“好,听你的。我去安排。”
接下来的两周,苏念把自己埋进了婚礼筹备和工作里。她刻意不去想那个电话,不去想正在邮寄途中的医学资料。她和温言一起挑选婚纱——不是传统的白色婚纱,而是一条简单的米白色亚麻长裙,在镇上的裁缝店定做。她设计了请柬,只印了寥寥几个名字:姜暖和她的丈夫,陈默,伊莎贝尔和她的家人,还有小镇上几个亲近的朋友。
苏忘知道妈妈要结婚后,兴奋得不得了。她主动要求当花童,还自己设计了花童裙——淡紫色的,和薰衣草一个颜色。她每天放学后都粘着温言:“温叔叔,婚礼那天我要牵着你走吗?还是牵着妈妈?”
“你牵着我们两个人。”温言把她抱起来,“你是最重要的花童,要站在最中间。”
苏忘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那我可以叫你爸爸了吗?结婚以后?”
这个问题让温言和苏念都愣住了。
温言先反应过来,他认真地看着苏忘:“忘忘,你可以叫我任何你喜欢的称呼。温叔叔,温爸爸,或者就直接叫爸爸。但最重要的是,你要知道——无论你叫我什么,我都会像爱亲生女儿一样爱你。”
苏忘的小脸亮起来:“那我叫你温爸爸!因为我有一个星星爸爸,还有一个温爸爸!”
孩子天真的话语像一道光,暂时驱散了苏念心头的阴霾。她看着温言和女儿互动的样子,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温暖,感激,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
如果那个遗传风险是真的,这个刚刚开始像真正家庭一样的三口之家,会不会面临无法想象的挑战?
婚礼前三天,那个国际快递终于到了。
苏念独自在家拆开包裹。里面是厚厚的一沓医学文件,全是德文,夹杂着复杂的医学术语和图表。她勉强能看懂一些基础内容,但那些基因序列、突变概率、临床数据,对她来说像天书。
文件首页附着一封英文信,是研究员写的:
“苏念女士:
随信附上陆延舟先生生前接受的基因治疗全部资料。该治疗名为‘基因编辑免疫增强疗法’,旨在通过修改特定基因序列,增强肝癌患者的免疫系统对癌细胞的识别和攻击能力。疗法尚在实验阶段,全球仅有三例临床尝试。
根据我们的长期追踪研究,该疗法在千分之一的概率下,可能引发L-m基因突变。这种突变本身不会对携带者造成健康影响,但在生育下一代时,有50%的概率遗传给后代。而如果后代从父母双方都遗传到突变基因,则会表现为‘L-m综合征’,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发育障碍。
陆延舟先生在接受治疗前已知晓此风险,并签署了知情同意书。他在同意书附加条款中明确要求:如果五年后您开始了新的感情生活并计划生育,必须告知您此风险。他说:‘这是她的知情权。我不能用我的治疗选择,影响她未来的人生决定。’
我们已对苏忘小姐的基因样本进行了初步筛查(样本来自她三岁时的常规体检存档)。结果显示,她确实携带了L-m突变基因,但仅为单一拷贝,不会表现出任何症状。这意味着,如果她未来生育,有50%的概率将此基因传给下一代。如果她的伴侣也携带相同突变,则孩子有25%的概率患病。
请注意,这是理论概率。实际风险受多种因素影响。我们建议您咨询专业遗传咨询师。
最后,陆延舟先生还有一句话让我们转达:‘告诉念念,这不是惩罚,只是科学的事实。她有权知道,也有权选择。’
祝您未来幸福。
苏黎世大学医学院基因研究中心”
信从苏念手中滑落,飘到地上。
她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四周散落着医学文件,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纸张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她冰冷的心里。
苏忘携带突变基因。50%的遗传概率。如果她和同样携带突变的人结婚生子,孩子可能患病。
这些字句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像永不停止的钟声。
她想起陆延舟最后那封信里写的:“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不要觉得背叛了我们的过去。”现在她明白了——他早就知道这个风险,所以他说“她有权选择”。他给了她五年的时间,等她真正决定走向新生活时,才让这个秘密浮出水面。
这是他的赎罪方式吗?用科学的事实代替情感的羁绊,用知情权代替控制权?
苏念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她必须做出选择。
要不要告诉温言?
如果告诉他,他会不会退缩?会不会觉得这是无法承受的风险?他们刚刚开始的婚姻,会不会因为这个阴影而破裂?
如果不告诉他,这是不是一种欺骗?如果未来他们真的有了孩子,而孩子不幸患病,她要如何面对温言?如何解释自己的隐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阳光从明亮变为柔和,黄昏降临。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温言下班回来了。
苏念飞快地收拾地上的文件,塞回快递箱,藏到沙发底下。她刚站起身,温言就推门进来了。
“我买了晚餐的食材。”他举起手里的购物袋,“今晚做你爱吃的普罗旺斯炖菜。”
他看到苏念苍白的脸色,笑容凝固了:“你又没休息好?”
“有点累。”苏念机械地回答,“婚礼筹备太忙了。”
温言放下购物袋,走过来抱住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说了,我们可以推辞。”
“不。”苏念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就下周日,不变。”
那天晚上,苏念一夜未眠。她躺在温言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心里翻江倒海。凌晨三点,她悄悄起身,从沙发底下拿出那个快递箱,又看了一遍那些文件。
然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不告诉温言。至少现在不。
她要先咨询专业医生,了解具体的风险,了解现代医学有没有解决办法。她要收集足够的信息,然后再决定如何开口。她不能让一个还不确定的阴影,毁掉他们刚刚开始的幸福。
这是她的自私,她知道。但她别无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表面上一切如常。她和温言一起确认婚礼细节,一起陪苏忘试穿花童裙,一起接待从苏黎世飞来的姜暖和陈默。
姜暖是婚礼前三天到的,带着丈夫和五岁的儿子。她一见到苏念就红了眼眶:“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陈默是婚礼前一天到的。他老了很多,鬓角有了白发,但笑容依旧温和。他递给苏念一个礼物盒子:“陆总生前交代的,如果有一天你结婚,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苏念接过盒子,手微微颤抖:“里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陈默摇头,“陆总只说,在你婚礼当天给你。”
婚礼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
六月的普罗旺斯,阳光明媚但不灼热,微风习习,薰衣草田正值盛花期,整片山坡都是浪漫的紫色。婚礼地点就在花田边的空地上,没有搭建复杂的场地,只是简单摆放了几排椅子,用薰衣草和向日葵做了装饰。
宾客不多,二十几个人,都是真正亲近的朋友。伊莎贝尔带着她的设计师团队早早到场,帮忙布置。小镇上的几个邻居也来了,带着自家做的点心和果酱。
苏念穿着那条米白色亚麻长裙,头发简单编成辫子,别了一小束薰衣草。没有化妆师,她自己化了淡妆。没有昂贵的首饰,她只戴了温言求婚时送的铂金戒指。
温言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看起来轻松自然。他站在临时搭建的仪式台前,和提前到达的姜暖、陈默说话,眼神却不时飘向房子的方向,等待着新娘的出现。
上午十点,婚礼准时开始。
没有神父,没有牧师,温言请了小镇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生来主持——那是他在普罗旺斯行医三年认识的忘年交,七十岁了,依然每周在诊所坐诊两天。
音乐响起,不是传统的婚礼进行曲,而是一首普罗旺斯的民谣,由镇上的手风琴师现场演奏。
苏忘先出场。她穿着自己设计的淡紫色花童裙,头发编成精致的发辫,手里提着一个小花篮,边走边撒薰衣草花瓣。她走到仪式台前,转身看向来的方向,小脸上是满满的期待和骄傲。
然后苏念出现了。
她从花田边的小径走来,没有父亲挽着——她的父母早在多年前去世。她独自一人,捧着温言早上送给她的一束向日葵,脚步平稳,眼神坚定。
阳光照在她身上,亚麻长裙泛起柔和的光泽。风吹起她的发丝,薰衣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她看着站在仪式台前的温言,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和爱意,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一刻,所有的犹豫、恐惧、不安都暂时退去。她只知道,她要走向这个男人,走向他们共同选择的未来。
她走到温言面前,把手交给他。他的手温暖而坚定,紧紧握住她的。
老医生开始主持仪式。他用简单的法语说着祝福的话,然后切换成英语,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
“温言医生,你愿意娶苏念女士为妻吗?无论健康或疾病,富有或贫穷,顺境或逆境,都爱她,珍惜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温言看着苏念的眼睛,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愿意。”
“苏念女士,你愿意嫁给温言医生吗?无论健康或疾病,富有或贫穷,顺境或逆境,都爱他,珍惜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苏念的喉咙发紧。她想起沙发底下那些医学文件,想起那个千分之一的概率,想起苏忘可能携带的突变基因。然后她看着温言,看着这个等了她这么多年,明知她过去的所有黑暗依然选择她的男人。
“我愿意。”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异常清晰。
老医生笑了:“那么,请交换戒指。”
他们没有准备新的戒指,就用求婚时的那对铂金对戒。温言先给苏念戴上,然后苏念给温言戴上。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现在,我宣布你们正式成为夫妻。”老医生的声音带着笑意,“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温言轻轻捧住苏念的脸,吻了她。这个吻温柔而绵长,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深深的珍视和承诺。
掌声响起。苏忘跑过来抱住他们俩:“妈妈!温爸爸!恭喜!”
姜暖在一旁抹眼泪,她的丈夫轻轻搂着她的肩。陈默微笑着鼓掌,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怀念,也许还有对某个已经不在的人的无声转告。
仪式结束后是简单的午餐。长桌上摆满了大家带来的食物:伊莎贝尔准备了精致的法式甜点,邻居们带来了自家酿的葡萄酒和奶酪,姜暖做了几道中国菜,温言则亲自下厨做了主菜。
大家围坐在一起,笑声不断。苏忘在大人中间穿梭,收到好多红包和礼物,小脸兴奋得通红。
午餐进行到一半时,陈默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我有样东西要交给新娘。”
全场安静下来。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来婚礼前陈默给她的那个盒子。
陈默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苏念:“这是陆总生前准备的,让我在你婚礼当天交给你。他说……这是最后的祝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盒子上。姜暖的表情变得紧张,温言握住苏念的手,给她无声的支持。
苏念深吸一口气,拆开包装。里面不是贵重珠宝,不是巨额支票,而是一本精装的儿童绘本。
绘本的封面很简单:夜空中有一轮明月,月亮旁边有一颗特别亮的星星,星星的光芒照向大地,地上有一朵向日葵正在盛开。书名是《星星的祝福》,作者署名“星父”。
苏念翻开第一页,手开始颤抖。
绘本讲述了一个简单的故事: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曾经是地上的兔爸爸,他变成星星后,每天都在天上守护着地上的兔妈妈和兔宝宝。有一天,兔妈妈遇到了温柔的熊先生,熊先生对兔妈妈和兔宝宝都很好。星星兔爸爸看到了,虽然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开心,因为他知道兔妈妈和兔宝宝有了新的守护者。于是他把自己最亮的光芒送下来,变成了一朵向日葵,送给熊先生,说:“请你替我,继续爱她们。”
故事的最后,是兔妈妈、熊先生和兔宝宝在向日葵田里幸福生活的画面。天空中的星星依然闪亮,但不再孤单,因为月亮陪在他身边。
绘本的最后一页,有一行手写字:
“念念,祝你们幸福。这次是真的永别了。
陆延舟”
苏念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滴在书页上。不是悲伤的泪,不是愤怒的泪,而是一种复杂的、释然的泪。
温言接过绘本,看完后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轻轻抱住苏念:“这是他给你的祝福。”
“也是给你的。”苏念哽咽着说,“他在告诉你,他同意我们在一起。”
姜暖凑过来看绘本,看完后也红了眼眶:“这家伙……到最后还是这么会戳人泪点。”
婚礼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继续。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只是婚礼中一段感人的插曲。
但苏念知道,那不是插曲。那是陆延舟用他的方式,给他们的婚姻盖上的最后一个印章——不是阻挠,是祝福;不是羁绊,是放手。
傍晚时分,宾客陆续离开。姜暖和陈默多留了一会儿,帮忙收拾场地。
“我明天早上的飞机回苏黎世。”陈默在离开前对苏念说,“陆总交代的事,我都完成了。以后……你要好好生活。”
“我会的。”苏念点头,“谢谢你,陈默。谢谢你这这么多年。”
陈默笑了笑,笑容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心愿。”
送走所有客人后,花田边只剩下苏念、温言和苏忘。夕阳把天空染成粉紫色,薰衣草田在晚风中像一片紫色的海洋。
苏忘玩了一天,累得在温言怀里睡着了。温言抱着孩子,苏念走在他身边,三人慢慢走回房子。
“今天累吗?”温言轻声问。
“有点。”苏念靠在他肩上,“但是很幸福。”
“我也是。”
他们回到房子,温言把苏忘送上楼安顿好。下楼时,苏念站在客厅窗前,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温言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在想什么?”
苏念沉默了一会儿,转身面对他:“温言,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温言听出了其中的凝重。他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什么事?”
苏念去沙发底下拿出那个快递箱,放在茶几上:“婚礼前三天,我接到了苏黎世大学医学院的电话。关于陆延舟,关于他生前接受的一种实验性基因治疗,关于……可能存在的遗传风险。”
她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从那个电话,到医学资料,到苏忘携带突变基因的可能性,到未来的风险。她说得很慢,很清晰,没有任何隐瞒。
温言一直安静地听着,表情从惊讶到凝重,再到深思。当苏念说完后,他没有立即开口,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他最终问。
“因为我害怕。”苏念诚实地说,“我害怕你会退缩,害怕这会毁掉我们刚刚开始的幸福。我想先咨询医生,了解具体情况,再决定怎么跟你说。”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说了?”
“因为陆延舟的那本绘本。”苏念的眼泪再次涌上来,“他在生命的最后,选择了祝福我们。那我至少应该对你诚实。如果你要退出,我尊重你的选择。”
温言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他笑了,那笑容里有无奈,有心疼,但更多的是坚定。
“苏念,你还不明白吗?”他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我爱你,不是因为你能给我一个完美的、毫无风险的家庭。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你。包括你的过去,包括苏忘,包括所有好的坏的一切。”
他打开快递箱,拿出那些医学文件,粗略翻看了一遍:“千分之一的治疗风险,50%的遗传概率,25%的后代患病可能——这些是冷冰冰的数字。但我们的爱,是温热的、真实的。”
他把文件放回箱子,握住苏念的手:“明天,我们就去马赛找最好的遗传咨询师。我们做全面的基因检测,了解真实的风险,了解现代医学能做什么。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可是如果……”
“没有如果。”温言打断她,“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即使我们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依然爱你,依然爱忘忘。我们已经是完整的一家人了,不是吗?”
苏念的眼泪汹涌而出。这次是彻底释放的、安心的眼泪。
温言抱住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哭个够。窗外,夜色完全降临,那颗最亮的星星准时出现在天空,静静闪烁,像无声的守望,也像遥远的祝福。
哭够了,苏念抬起头,眼睛红肿,但眼神清澈:“温言,谢谢你。”
“不用谢。”温言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温柔:“而且我相信,如果陆延舟在天有灵,他也希望我们幸福。他用了五年时间,用那种极端的方式,把所有秘密都交还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在知情的情况下,做出真正属于自己的选择。现在你选择了,我也选择了。这就够了。”
那天晚上,苏念睡得很沉。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没有在半夜惊醒,没有梦到过去的阴影。
而温言,在她睡着后,悄悄起身,走到书房。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全球顶尖的遗传医学专家、基因编辑技术的最新进展、L-m综合征的治疗可能性。
他知道前路可能有荆棘,但他不害怕。
因为他已经牵住了她的手,就再也不会放开。
窗外的星空璀璨,那颗最亮的星星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小一点的星星,两颗星依偎在一起,静静闪耀,像某种遥远的呼应,也像某种未完的约定。
而地上,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在夜色中静静生长,等待着下一个花季,等待着新的生命,等待着所有在废墟上开出的花,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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