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要塞深处,医疗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维生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微弱嗡鸣。柔和的白光洒落在林星辰苍白的脸庞上,他依旧沉睡,气息微弱但平稳。苏梦瑶寸步不离地守在维生舱旁,连日来的疲惫与紧绷的心神让她几乎也要支撑不住,但她依旧强打着精神,月华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持续不断地、小心翼翼地滋养着林星辰近乎枯竭的经脉与那枚沉寂的道源之种。
伊森博士如同着了魔一般,围着维生舱和那些不断刷新的监测数据打转,单片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与狂热,口中不时喃喃自语着“本源结构”、“法则兼容性”、“存在定义权”等晦涩的词语。卡米拉指挥官则早已离开,身为第三防卫区的最高长官,他有太多军务需要处理,尤其是这支意外闯入、携带者惊人信息与力量的“万象之仪”幸存者小队,需要他投入大量精力去评估、核实与应对。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医疗室的合金门无声滑开,艾尔文、菲雅和巨石在两名守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显然之前的“隔离审查”并不愉快,但他们身上并无明显伤势,气息也恢复了不少,显然“方舟”在基本的治疗上没有怠慢。
“星辰怎么样了?”艾尔文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问道,目光关切地看向维生舱。
“生命体征稳定了,但道基依旧沉寂,意识没有苏醒的迹象。”苏梦瑶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你们呢?他们问了什么?”
艾尔文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仍在沉迷研究的伊森博士,布下一道微弱的隔音结界,才沉声道:“问得很细,主要是关于‘万象之仪’陷落的细节,尤其是‘织网者’和进化蚀灵的情报,以及……林阁下力量的来源和特性。他们似乎对‘回响’的最新进化形态非常关注,也对混沌之力极为好奇,甚至可以说是……忌惮。”
菲雅补充道,秀眉紧蹙:“我能感觉到,他们虽然自称是秩序阵营,坚守对抗‘回响’的防线,但内部似乎并非铁板一块。审查我们的那个情报官,言语间多次试探我们与其它秩序节点,尤其是与‘源初门扉’还有没有联系,对林阁下力量的探究也远远超出了正常关心的范畴。”
巨石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拍了拍还有些隐痛的胸口:“那群穿白袍的家伙,看俺们的眼神,跟看试验品似的,不爽利!”
众人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这“方舟”也并非理想的庇护所。他们带来的情报或许有价值,但林星辰那特殊的力量,恐怕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觊觎或恐惧。
“我们必须尽快让星辰醒过来,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苏梦瑶握紧了拳头,语气坚定。
就在这时,一直沉迷于数据的伊森博士忽然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呼:“咦?这波动……”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
只见监测林星辰脑波活动的仪器屏幕上,原本平缓的曲线,此刻正极其不规则地、微弱地起伏着,仿佛平静湖面被投入了细小的石子。同时,维生舱内那些连接着林星辰身体的探针,也检测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混沌能量,正自发地在他体内某些特定的经脉节点中缓缓流转,如同沉睡巨兽无意识的呓语。
“他的潜意识在活动!能量在自发修复!”伊森博士激动地推了推眼镜,“虽然缓慢,但这绝对是苏醒的征兆!而且这能量运转的路径……精妙!太精妙了!完全违背了现有的能量回路理论!”
苏梦瑶等人闻言,心中顿时涌起巨大的希望。
然而,伊森博士接下来的话又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但是……他的意识似乎被困在了某种深层的精神领域,或者说……在与某种残留的‘否定’意蕴进行着最后的拉锯?数据显示,他的神魂波动与那股被驯服的‘否定’法则痕迹之间,存在着极其复杂的交互……这苏醒过程,恐怕不会一帆风顺,甚至可能伴随巨大的风险。”
风险?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就在医疗室内气氛再次变得凝重之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层面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出现!
来源,并非维生舱中的林星辰,而是……苏梦瑶随身携带的、那枚属于露娜的、已然黯淡的星语者护符!
只见那枚原本如同普通石子的护符,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星辉光芒!那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传递着某种跨越了遥远距离的、极其艰难的信息!
“是露娜!”苏梦瑶猛地抓住那枚微微发烫的护符,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还活着!她在尝试联系我们!”
艾尔文等人也瞬间激动起来!
露娜还活着!她在哪里?情况如何?
苏梦瑶立刻将月华之力注入护符,尝试加强连接,解读那断断续续的星辉信息。
模糊的、夹杂着强烈干扰的意念碎片,艰难地涌入她的意识——
“……未……湮灭……星云……核心……存在……古老……禁锢……”
“……‘观测者’……并非……唯一……”
“……‘方舟’……小心……‘肃清派’……”
“……坐标……‘共鸣水晶’……林……”
“……阻止……‘终焉’……钥匙……”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护符的光芒彻底熄灭,再次变得冰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苏梦瑶清晰地记住了那几个关键词!
露娜未死,似乎被困在了那片“寂灭星云”的核心区域?那里存在着某种古老的禁锢?
“观测者”并非唯一?还有别的类似存在?
“方舟”内部有需要小心的“肃清派”?
以及最重要的——露娜传递了一个坐标,提到了“共鸣水晶”,并明确指出,需要林星辰去阻止“终焉”,他是“钥匙”!
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肃清派’……”艾尔文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我在审查时隐约听到过这个词汇,似乎是指‘方舟’内部一个极端派系,主张不惜一切代价净化所有‘不稳定因素’和‘潜在污染源’,包括……某些过于特殊或无法控制的力量传承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维生舱中的林星辰。
毫无疑问,身负前所未有混沌之力、甚至能驯服“否定”法则的林星辰,在“肃清派”眼中,绝对是最高级别的“不稳定因素”!
危机,并未因抵达“方舟”而解除,反而从外部侵蚀,转向了内部的暗流与敌意!
而露娜传递的信息和坐标,更是将他们推向了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菲雅急声道,“在‘肃清派’注意到星辰苏醒的迹象之前,我们必须拿到‘共鸣水晶’,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去救露娜!”
“可是星辰还没醒……”苏梦瑶看着维生舱中依旧沉睡的林星辰,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维生舱内,林星辰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枚一直沉寂的道源之种,仿佛受到了露娜信息中某个关键词(或许是“钥匙”,或许是“终焉”)的刺激,核心处那一点不灭的薪火,猛地亮起了一丝微光!
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坚定!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快速转动,仿佛在经历着某种激烈的梦境或内在的挣扎。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意识波动,开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快要醒了。
而在“方舟”冰冷的金属壁垒之外,在那片他们逃离的、死寂的星空坟场深处,那片吞噬了露娜的“寂灭星云”核心,一点与林星辰道源之种同源的、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混沌光芒,也于无尽的黑暗与否定中,悄然……闪烁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古老意志,因钥匙的靠近,而即将……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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