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澍平静地看着他。
“银子烫手,可以熔了重铸。兵器烫手,就只能见血了。”
朱奉铨手一哆嗦,差点把那半截断刀扔了。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自己这个儿子,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半晌,他脸上的凝重又变成了那种夸张的肉痛。
“见血?见谁的血?我的血还是你的血?”
他一跺脚,指着院子里那帮已经吓傻了的工匠和卫兵,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封!给本王把这院子彻底封死!”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禁地!一只耗子都不许给本王爬进来!”
他冲着旁边的王府管事吼道:“听见没有?院墙给本王加高三尺!派两队卫兵,日夜巡逻!但凡有谁敢靠近,先打断腿再审!”
管事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去传令。
朱奉铨又指着那群工匠。
“你们!从今天起,就是本王的私人匠户了!不,是匠师!”
“每家赏银一百两!婆娘孩子全都给本王搬到王府内院来住!吃穿用度,全由王府包了!以后你们的活,就是给本王琢磨这玩意儿!”
他一脚踢了踢地上的钢锭,脸上满是老子亏大了的表情。
“还有你们!”他转向那两个百户,“今天看到的一切,都给本王烂在肚子里!谁敢泄露半个字……”
他没说下去,只是捡起了那把完好无损的新式马刀,随手一挥。
嗤!
旁边用来搭架子的半寸厚木板,无声无息地断成两截,切口光滑如镜。
两个百户的冷汗,刷一下就流了下来。
“都明白了吗?”
“明白!”
震天的回应,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
朱奉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一把拽住朱至澍的胳膊,像是拖小鸡一样把他往外拖。
“你个小王八蛋,跟我来!”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朱奉铨那间充满檀香的清修之所。
一关上门,朱奉铨立刻松开了手,脸上那副暴跳如雷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走到书案后,一屁股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说吧。”
他抹了把嘴。
“这到底是什么名堂?”
“一种新的炼钢法。”朱至澍言简意赅,“孩儿偶然从一本古籍的残篇上看到的,说可以引天风入炉,以火攻火,淬炼精铁。孩儿试了试,没想到真成了。”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但足够了。
朱奉铨显然也不在乎真假。
他用手指敲着桌面,发出的声音,竟和朱至澍的习惯性动作如出一辙。
“古籍……呵呵,你这古籍,比我蜀王府的传家宝都厉害。”
他没有追问下去,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这东西,不能以我蜀王府的名义,大规模的造。”
朱至澍静静地听着。
“你弄点银子,皇帝会高兴,觉得你孝顺。你弄出这种神兵利器,皇帝只会睡不着觉。”朱奉铨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会想,你朱至澍今天能炼出斩断铁器的刀,明天是不是就能炼出攻破城门的炮?你一个藩王,要这么好的兵器干什么?想去京城跟他谈谈心吗?”
“这叫神器私藏,形同谋逆。”
“就算皇帝能容你,朝堂上那些言官呢?他们正愁没靶子呢!一封《蜀藩私炼军械图谋不轨》的折子上去,你爹我就得去诏狱里喝茶了!”
朱奉铨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却条理清晰,字字见血。
这就是他的生存智慧。
朱至澍躬身:“父王教训的是。是孩儿思虑不周。”
“哼,你不是思虑不周,你是胆子太大!”
朱奉铨骂了一句,话锋却又是一转,脸上露出那种奸商般的精明笑容。
“不过……这么好的东西,藏着掖着,也太浪费了。”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这新炼出来的钢,以后就叫天工钢。它是我们王府的秘密,是压箱底的宝贝。以后就由那些匠师在那个院子里,小规模地炼。炼出来的,专门给那三百王府卫队换装。”
“三百柄神兵,藏在府里,谁也看不见。但到了关键时候,三百头猛虎,可比三千只绵羊有用得多。”
朱至澍心中一动。
他这位父王,在军事上的直觉,敏锐得可怕。
“可是,光有天工钢还不够。”朱奉铨停下脚步,看向朱至澍。
“你这个炼钢法,就算不能全拿出来,但里面那些关于鼓风、炉体、火候的门道,拿出来一点点,也足以让四川的铁料,质量翻上一番了。”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朱至澍没有说话,他知道,他爹肯定有后招。
果然。
朱奉铨嘿嘿一笑。
“你媳妇,周家那丫头,过门的嫁妆,我看了,有点寒碜啊。”
朱至澍一愣。
周若薇的嫁妆,在整个四川都算是顶尖的了,怎么到他爹嘴里就成寒碜了?
“周家是四川大族,世代经商,在叙州、在雅州,都有铁厂。但生意嘛,也就那样,不上不下。”
朱奉铨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
“这样。你,把你那些不那么重要的炼铁法门,整理一份出来。就说是你从古籍上看到的惠民之术。”
“然后,由王府出面,扶持周家的产业。我们出技术,他们出人出钱,成立一个新的铁厂,就叫蜀兴商行。”
“对外就说,世子妃深明大义,为了给王府开源节流,主动献出娘家的产业与王府合作。多好的名声!”
“这样一来,我们炼铁,就是民营,是商贾之事。赚了钱,那是周家的本事,我们王府只是分点红。就算有人眼红,那也是商场上的争斗,扯不到谋逆上去。”
“周家得了天大的好处,只会把我们绑得更紧。他们就是我们王府在外面的一层白手套,一道防火墙。”
朱奉铨一口气说完,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满是得意。
“如此,一石三鸟。”
“我们既有了源源不断的财源和优质铁料,又把周家彻底拉上了船,还避开了朝廷所有的猜忌。”
他拍了拍朱至澍的肩膀。
“儿啊,记住。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那一把。”
“而是让别人,心甘情愿为你挥舞的那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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