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
整个慈宁宫,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朱奉铨举着紫檀木棍,愣在当场。
蜀王妃张着嘴,忘了该说什么。
福安和一众宫女太监,更是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看着从王妃身后探出脑袋的朱至澍。
开客栈?
这是什么神仙般的理由?
“你……你说什么?”朱奉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说,我要开客栈!”朱至澍理直气壮地重复了一遍,甚至还加重了语气。
他从王妃身后走了出来,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的坦然。
仿佛刚才那个狂奔逃命,上蹿下跳的人,根本不是他。
“混账!”朱奉铨终于反应过来,气得七窍生烟,“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吗?你花五万两,买五十处破宅子,就是为了开客栈?!”
“你知不知道五万两是什么概念!足够买下半条街了!”
“你买的那些,全是别人不要的危房、凶宅、风水不好的铺面!你开什么客栈?开给鬼住吗?!”
朱奉铨越说越气,手中的棍子都开始发抖。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蜀王妃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一棍子真打下去。
朱至澍却不慌不忙,反而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不懂的表情。
“父王,您说的都对。”
“但是,”他话锋一转,“此客栈,非彼客栈。”
“哦?”朱奉铨冷笑一声,“那本王倒要听听,你的客栈,是金子做的,还是镶了玉?”
“都不是。”朱至澍摇摇头,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路演。
“父王,您想,如今来我四川行商的客商,多不多?”
“自然是多。”朱奉铨哼了一声,这还用说。
“那他们来了,住在哪?”
“驿站,或者城里的客栈、脚店。”
“那些地方,龙蛇混杂,服务简陋,而且最重要的,是信息不通。一个山西来的布商,想找本地的丝绸大户,两眼一抹黑,只能靠自己慢慢打听,费时费力,还容易被骗,对不对?”
朱奉铨皱了皱眉,没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孩儿要开的,就不是这种只提供一张床睡觉的地方。”朱至澍的声音,开始带上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将其命名为——蜀兴客会。”
“蜀兴客会?”朱奉铨念叨了一句。
“对!它不是一个店,而是一张网!”朱至澍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
“凡是入会之人,缴纳一定的年费,便是我蜀兴客会的会员。会员分为三等,青石、白玉、紫金。”
“青石会员,可以在我们遍布全川的任何一家客会分号,享受干净、安全、标准统一的住宿服务。无论你在成都,还是在重庆,住的房间,用的被褥,吃的饭菜,都是一个标准!”
“白玉会员,除了以上所有服务,我们还提供商业情报!比如,最近哪里的生丝价格最低,哪个码头的船运最快,官府有什么新政策。我们有专门的人,负责收集整理这些信息,只对白玉及以上会员开放!”
“至于最高等的紫金会员……”朱至澍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
“他们不但能享受以上全部服务,还能进入我们专门设立的‘聚义堂’。在这里,他们可以结识到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布商可以见到粮商,盐商可以见到铁商。我们甚至可以为他们牵线搭桥,促成生意!”
“父王,您想一想。”朱至澍的语气变得火热,“当这张网铺开,我们掌握的是什么?是全川的物流!是全川的商贸信息!是全川最顶尖的人脉!”
“我们卖的,不是房间,是资格!是圈子!是通往财富的捷径!”
一番话说完。
雅雀无声。
朱奉铨彻底呆住了。
他脑子里,像是有无数个算盘在同时噼里啪啦地响。
标准统一的住宿……
独家垄断的商业情报……
高端私密的人脉圈子……
这……这他妈哪里是客栈!这简直是一台印银子的机器!
不,比印银子还可怕!它织就的是一张无形的大网,能将整个四川的商业命脉,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再看向朱至澍,那感觉,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些东西,是谁教他的?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想出如此……如此惊世骇俗的商业模式?
“那……那你为何要买那些破宅子?”朱奉铨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放缓了,手里的棍子,也早就垂了下去。
“成本啊,父王!”朱至澍一拍大腿。
“那些宅子,地段好,面积大,就是房子本身有问题。可房子的问题,能修啊!我们把它们用最低的价格买下来,找工匠统一修缮,统一规制。花的钱,比直接买好宅子,要省下一大半!”
“这叫……这叫不良资产盘活!”朱至澍随口就编了个词。
“而且,我们买的越多,越能形成规模。到时候,全城的客商,想住得好,想做生意,除了我们蜀兴客会,别无选择!这就叫……垄断!”
“垄……断……”朱奉铨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世界观,都在被这个逆子一句句地颠覆。
“至于那个徐谦……”朱至澍话锋一转,“他就是我们蜀兴客会的另一块招牌。”
“我让他写的那些故事,不是白写的。我要办一份报纸,就叫《蜀兴杂谈》,随客会免费赠阅。上面除了有徐谦写的民间疾苦,针砭时弊,还可以有最新的商情,甚至可以有一些奇闻异事,小说连载。”
“有了这份报纸,我们‘蜀兴客会’,就不仅仅是个商会了。我们还是舆论的中心!我们说什么,全四川的百姓和商贾,就信什么!这叫……掌握话语权!”
朱奉铨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
物流、信息、人脉、舆论……
当这些东西全都汇集到蜀王府手中时,那将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别说赚钱了,到时候,他朱奉铨在四川,怕是比皇帝说话还好使!
“父王,”朱至澍看着他爹的神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立刻开始煽风点火,“孩儿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自己享乐。是为了我蜀王府的千秋大业啊!”
“您想,朝廷对宗室藩王,限制颇多。但我们经商,是合法的!我们用赚来的钱,可以养兵,可以造械,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到时候,我蜀王府兵精粮足,富可敌国。天下若有变,我们进可问鼎,退可割据一方,岂不美哉?”
“住口!”朱奉铨猛地一声大喝,吓了所有人一跳。
他脸色煞白,指着朱至澍,嘴唇都在哆嗦。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你能说的?!”
朱至澍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话说得太过了。
然而,朱奉铨骂完之后,却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父子俩能听见的声音,紧张地问道:
“你说的那个……紫金会员,年费……打算收多少?”
朱至澍强忍着笑意。
他知道,这事,成了。
“孩儿暂定,一年,一千两。”
“嘶~”朱奉铨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看了许久许久,最后,长叹一声。
他缓缓走到朱至澍面前,将那根紫檀木棍,塞到了朱至澍的手里。
“干吧。”
“钱若是不够,再从王府账上支。”
“但是,”他拍了拍朱至澍的肩膀,神情无比复杂,“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走漏半点风声,休怪本王……亲手清理门户。”
说完,他背着手,转身就走,步履间,竟有几分萧瑟,又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兴奋。
仿佛一个旧时代的君王,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既恐惧,又渴望。
大殿内,只剩下蜀王妃和朱至澍母子二人。
“澍儿……”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脸都是担忧和不解,“你刚才说的那些,母妃听不懂。但母妃知道,那很危险。”
“母妃放心。”朱至澍将木棍放到一边,上前扶住母亲,“孩儿有分寸。”
他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这最大的危机给糊弄过去了。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还有一个地方,他必须去。
“母妃,您先歇着,孩儿……去看看世子妃。”朱至澍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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