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陆珩肩上。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整个人僵住了。
车还在平稳行驶，窗外的路灯如流星般划过，在车内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的头枕着陆珩的右肩，而他坐得笔直，左手仍握着她的手，右手搭在膝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不会疲倦的雕塑。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极淡的皂香。
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他肩膀的坚实，以及...一种让她脸颊发烫的温热。
青鸾立刻想坐直，但刚一动，陆珩的声音就低低响起：“醒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微哑。青鸾的心跳漏了一拍，尽量自然地抬起头，抽回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睡了多久？”她问，声音里有些不自然的紧绷。
“四十五分钟。”陆珩侧过头看她，黑暗中他的眼睛很亮，“快到基地了。”
青鸾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色正在接近。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抱歉，我...”
“不用道歉。”陆珩打断她，语气平静如常，“你累了。”
简单三个字，却让青鸾心头一暖。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披肩。
车驶入地下车库，停稳。白鸦从前座回头：“陆司长，林总，到了。”
两人下车，走进专用电梯。密闭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青鸾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身边的陆珩。
他站得笔直，目视前方，侧脸在冷白的电梯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青鸾忽然想起刚才醒来时，他肩上那细微的凹陷——她靠了很久，久到连他军装制服的布料都留下了痕迹。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门开，陆珩很自然地侧身，示意她先走。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青鸾想起在沈园时，他也是这样，永远走在前面半步，为她引路，为她遮挡。
回到青鸾的工作室，白鸦已经提前将沈园会谈的简要报告发到了系统里。青鸾打开虚拟屏幕，快速浏览着。
陆珩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一旁的小厨房区——这是为了方便她长时间工作而设的——开始烧水。
“你在做什么？”青鸾抬头。
“煮面。”陆珩头也不回，“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青鸾这才想起，从下午接到生产总监的电话开始，她就没有进食。此刻被提醒，饥饿感才迟钝地涌上来。
她看着陆珩的背影，他挽起袖口，露出精瘦有力的小臂，动作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鸡蛋和一把青菜。那画面有些奇异——一个指挥千军万马、掌控着国家级秘密项目的男人，此刻在她的小厨房里，为她煮一碗简单的面。
“你...会做饭？”她忍不住问。
陆珩将鸡蛋打进锅里：“在野外执行任务时学的。”他的回答简洁，没有多余的解释。
青鸾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地看着。水开了，蒸汽升腾，模糊了陆珩的身影，却让这一幕显得格外温暖。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鸡蛋面放在了她面前。清汤，细面，翠绿的青菜，金黄的荷包蛋，简单却诱人。
“吃吧。”陆珩在她对面坐下，自己也端了一碗。
青鸾拿起筷子，挑起一绺面。温度刚好，入口顺滑，荷包蛋煎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内里溏心。她安静地吃着，胃里渐渐暖和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松弛了几分。
陆珩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反而有种军人的干净利落。他吃完后没有催促，只是坐在对面，看着她慢慢吃。
“沈老那边，明天我会让白鸦跟进具体交接细节。”陆珩开口，将话题拉回正事，“‘流光锦’的样品和参数，最晚后天会送到实验室。玄龟教授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会全力配合测试和改良。”
青鸾点点头，咽下口中的面：“生产线调整需要时间，设计团队也需要重新评估‘流光锦’的特性。我估计，至少需要一周才能确定最终的替代方案。”
“时间够吗？”
“勉强。”青鸾放下筷子，眉头微蹙，“预售已经推迟过一次，不能再推了。否则市场信心会受重创。”
“那就一周。”陆珩的语气不容置疑，“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告诉我。”
这就是陆珩的风格——从不问“能不能做到”，只问“需要什么”。青鸾看着他，忽然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问题来得突然，陆珩抬眼看她。工作室里只开了几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我告诉过你，”他的声音很平静，“你是‘龙睛’，帮你就是帮‘烛龙’。”
“只是因为这个？”青鸾追问。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问个明白，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陆珩沉默了片刻。窗外，基地模拟的夜空星河璀璨，寂静无声。
“不完全是。”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还因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青鸾的心提了起来。
“因为如果你失败了，‘夜皇’会赢。”陆珩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而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这个回答很“陆珩”——理性，冷静，以任务为重。但不知为何，青鸾觉得这不是全部答案。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青鸾吃完最后一口面，陆珩很自然地接过她的碗，拿到水池边清洗。
“内鬼的事，”他背对着她说，“已经有眉目了。”
青鸾精神一振：“谁？”
“还不能确定。”陆珩关上水龙头，擦干手，转身走回工作台，“但范围缩小到了三个人。一个是你从林家带出来的老助理，一个是三个月前新招的生产统筹，还有一个...”他顿了顿，“是周老推荐过来的市场部副总监。”
青鸾的心沉了下去。这三个人，都是她相对信任的。
“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陆珩看着她，“照常工作，照常与这三个人接触。我会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监控，等他们露出马脚。”
“可是...”
“青鸾，”陆珩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严厉，“这是命令。你不能涉险。”
四目相对。青鸾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坚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好。”她最终妥协，“我听你的。”
陆珩的神色缓和了些。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了，你需要休息。”
“我还有些资料要看...”
“明天看。”陆珩的语气不容反驳，“你现在需要睡眠，不是硬撑。”
青鸾知道他说得对。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刚才那碗面带来的能量正在迅速消耗。她叹了口气：“好吧。”
陆珩点点头，走到门口，却又停住：“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青鸾一愣：“什么？”
“我七点过来。”陆珩侧过身，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想吃什么？”
这问题太日常，太...亲密。青鸾张了张嘴，半晌才说：“...粥就好。”
“好。”陆珩推开门，“晚安。”
门轻轻合上。
青鸾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坐回椅中。工作室里还残留着面的暖香，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肩膀——那里，不久前还枕着他的肩。
窗外的模拟星河无声流转，静谧而璀璨。
青鸾关了灯，在黑暗中走向休息室。经过小厨房时，她看到水池边两只并排放着的碗，洗得干干净净，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忽然觉得，这个冰冷的地下基地，有了些许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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