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厨具带来的新鲜劲头过去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姜芷抚摸着光滑冰凉的锅沿，看着锋利刀刃上映出的自己清晰的眉眼，心里清楚，赵重山将这份“利器”交到她手中，不仅仅是让她做饭更顺手，更隐含着一份无声的期待——期待她能借助这些，将日子过得更加红火，无论是小家，还是食摊的生意。
食摊的生意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客源已基本稳定，但姜芷也敏锐地察觉到，单靠现有的几样招牌——如喷香的肉臊子面、爽口的凉拌菜、馅料实在的炊饼，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老主顾虽依旧捧场，但少有新面孔被吸引过来。镇子就那么大，人们的口味总有吃腻的一天。
更何况，开春后，镇上新添了两家卖早点的摊子，虽味道不及她，但价格低廉，也分走了一些贪图便宜的顾客。竞争，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开始。
姜芷坐在新厨房里，面前铺着一张粗糙的草纸，上面用烧黑的树枝写写画画，是她构思的新菜草图。她不能止步不前。有了好的工具，更要有匹配得上的、能不断吸引食客的菜品。研发新菜式，迫在眉睫。
然而，谈何容易。这个时代的调味料远不如现代丰富，辣椒尚未普及，酱油、醋等基础调料品质也参差不齐，很多现代常见的香料更是价格昂贵或难以获取。新菜式必须在现有食材和调料的框架内，做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味道。
赵重山将她的努力看在眼里。他不懂厨艺，但也明白“变”的道理。这日傍晚回来，他将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袱放在灶台上。
“打开看看。”他语气平常，仿佛只是随手带了件东西。
姜芷疑惑地解开包袱结，里面竟是好几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有深褐色的豆酱，气味醇厚；有橙红色的豆腐乳，闻着别有风味；甚至还有一小包晒干的、形似小伞的菌菇和几根散发着特殊香气、她从未见过的深紫色植物根茎。
“这是……”姜芷惊讶地抬头。
“走镖时路过邻县，看他们那边做菜好像爱放这些。”赵重山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闻着味道怪，想着你或许用得着，就各样买了点。”
姜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总是这样，沉默寡言，却将她偶尔流露的烦恼和需求牢牢刻在心里，然后用最直接的方式，为她搬来解决问题的“砖石”。这些陌生的调料，对她而言，无疑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是研发新菜式的宝贵灵感源泉！
“谢谢……”她声音微涩，拿起那根紫色根茎仔细闻了闻，有一股类似柑橘和花椒混合的清香，“这叫山奈，炖肉能去腥增香，是好东西！”
赵重山见她识得，眼中掠过一丝轻松，点点头：“你用得上就好。”便不再多言，转身去院里劈柴了。
有了新的“武器”，姜芷研发的热情更加高涨。她将新得的调料分门别类，每样取一小点，或用水化开，或用油煸香，仔细品尝其本味，揣摩它们与其他食材搭配可能产生的效果。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豆酱的咸度如何把握？豆腐乳的特殊风味该如何调和才能被大众接受？山奈和菌菇的用量多少为宜？任何一点偏差，都可能造就一道失败的菜品。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晚餐变得有些“冒险”。有时是味道略显诡异的试验品，连姜芷自己都吃得直皱眉；有时却能意外地碰撞出惊喜的火花。
赵重山成了她最忠实的“试菜员”。无论姜芷端上来的菜色看起来多么奇怪，味道多么独特，他都面不改色地吃完，然后给出最朴实的评价：“咸了。” “有点苦。” “这个味道……还行。” 若是遇到他觉得特别好的，则会多夹几筷子，简单地说：“这个不错。”
他的坦诚和包容，给了姜芷极大的安全感，让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进行一次次尝试。失败了的，倒掉便是，他从不抱怨浪费；有了些许进展，他眼中细微的赞许，便是最好的鼓励。
这一日，姜芷盯着那包豆酱和案板上新买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忽然灵光一现。为何不尝试做一道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的“红烧肉”？用糖色炒出诱人的焦糖色，以豆酱代替部分酱油，加入山奈增香，慢火煨炖，让肉块吸饱汤汁，变得酥烂入味，色泽红亮……
想法一旦产生，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付诸实践。她立刻行动起来，熬糖色是关键，火候稍过便会发苦。姜芷屏息凝神，用小锅慢熬砂糖，看着糖粒融化、起泡、颜色由浅黄变为枣红，在最恰当的时机，迅速倒入焯好水的五花肉块，快速翻炒。肉块均匀地裹上糖色，顿时变得油亮诱人。
接着，烹入黄酒，加入豆酱、葱段、姜片和拍松的山奈，倒入热水没过肉块。大火烧开，撇去浮沫，然后转入那口新打的、厚实的深锅里，盖上木盖，转为小火，慢慢煨炖。
时间在咕嘟咕嘟的声响中流逝。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酱香、料香，从锅盖边缘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弥漫了整个厨房，甚至飘到了院子里，引得正在打磨兵器的赵重山都忍不住抬头，朝厨房方向望了好几眼。
炖了将近一个时辰，姜芷小心翼翼地掀开锅盖。刹那间，一股更加霸道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锅中的肉块已然变得晶莹红亮，汤汁收得浓稠，紧紧包裹着每一块肉，颤巍巍，软糯糯，用筷子轻轻一戳，便能轻易穿透。
姜芷夹起一小块，吹了吹，送入口中。五花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酱香浓郁，咸中带甜，一丝山奈的特殊香气若有若无，极大地丰富了味道的层次感。成功了！这道红烧肉，绝对能成为食摊新的招牌！
晚饭时，姜芷将一大碗色泽诱人的红烧肉端上桌，又炒了个清爽的时蔬。赵重山看着那碗红亮油润的肉，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他夹起一大块，整个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
“怎么样？”姜芷有些紧张地问。
赵重山将肉咽下，又扒了一大口米饭，才抬起头，看着姜芷，非常肯定地说了两个字：“极好。”
这简短的二字评价，让姜芷悬着的心彻底落下，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知道，从他口中说出“极好”，那便是真的无可挑剔。
“我打算明天在食摊上试卖这道红烧肉，定价稍高一些，你看如何？”姜芷趁热打铁，征询他的意见。如今，在一些大事上，她越来越习惯和他商量。
赵重山沉吟片刻，道：“物以稀为贵。味道确实独特，价高些无妨。可以先每日少做，看看反响。”
他的思路清晰而稳妥，姜芷深以为然。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讨论着明日试卖的细节，气氛融洽而温馨。新研发的菜式，不仅满足了味蕾，更成为连接两人心灵的又一道桥梁。姜芷看着对面男人专注吃饭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和与他并肩奋斗的暖意。研发新菜式的路还很长，但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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