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批注·永夜二年·春正月】
帝座初稳,雷火硝烟尚呛人肺腑,蛰伏于帝国肌理下的暗流已悄然噬岸!
东海之渊,鲛影蔽月,骨舟犁开血浪滔天;西域沙海,毒蝎聚穴,烽燧残骸竟凝成噬人巨巢;帝京深巷,梁氏余毒,鸩汁浸透贡橘金衣,甜香之下杀机森然。
影卫利刃,寒光初拭,锋芒所指,鬼魅无声;秋山将军,踏月无痕,霜迹所至,万籁俱寂。
此卷血墨,取自《影卫密报》之铁腥、《秋山夜行录》之霜迹、《鲛沙烽火帖》之焦痕,字字浸透亡魂泣血,句句凝噎,不敢妄增一字,恐惊扰九幽之下的冤魂。
——太史阁·永夜分卷史官“无名”泣血谨录
沧水泣血:星火焚海,破军坠渊
永夜二年正月十七,子时。
东海,窒息了。
粘稠如凝固血浆的海水无声翻涌,裹挟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腥气息,将本就惨淡的月轮撕扯得支离破碎,碎光在污浊的海面上绝望挣扎。
三万鲛人踏浪而出,青灰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滑腻幽光,指间刃鳍森然张开,寒芒流转,淬毒匕首亦难及其锋锐!
它们足下,是惨白巨鱼骸骨以怨念捆扎而成的“墨骨潜舟”,船首狰狞的撞角上,尚挂着守夜渔民破碎的残肢,滴落的鲜血在污秽的海水中晕开刺目的红。
“咻——!”
一道撕裂夜幕的锐啸,压垮了天地间所有的潮声!
沧水东州烽燧的狼烟甚至来不及点燃,一只影卫豢养的玄铁信鸽已如一道撕裂黑暗的黑色闪电,穿透腥咸刺骨的海风!
它利爪紧攥的素绢,已被浓稠的蓝紫色鲛血浸透,唯有七个朱砂大字,如濒死者圆睁的怒目,泣血惊魂:“鲛王祭血旗,沧水危!”
铜雀台军报入手的刹那——
“星雷军!随吾——踏浪平潮!!”
武星蛋的嘶吼如九天滚雷,裂空戟的锋芒已然撕裂北疆肆虐的风雪,戟尖所指,正是那片翻腾着无尽猩红的噬人海域!
五万重甲踏碎冰封滩涂,甲叶撞击的轰鸣撼动大地,甲胄缝隙蒸腾起滚烫的白雾,如同燃烧的意志,悍然撞入那片沸腾的血海!
首夜·星火焚帆:
武星蛋左颊那凶兽般的刺青骤然亮起,如熔岩地脉喷发!
双臂虬结的血管化作奔涌的赤金火河!万千星火离体升腾,瞬间化作遮天蔽日的流星火雨!
火箭撕裂空气,发出万千厉鬼哭嚎般的尖啸,精准洞穿鲛人坚韧如墨鱼皮的船帆。
帆布遇火即燃,顷刻化作无数凄艳挣扎、痛苦扭曲的赤色火蝶,盘旋着、哀鸣着坠入血海,点燃一片漂浮着焦臭尸骸的火焰地毯!
海面化作炼狱熔炉。
次昼·冰刺穿喉:
裂空戟引动九天残存的暴虐雷霆!
狂暴的电蟒轰然砸入翻腾的海面,极致的低温瞬间冻结了狂怒的波涛!
无数犬牙交错、粗如古木的巨大冰刺破开冻结的海面,如同幽冥巨兽从地狱深处探出的獠牙丛林!
冲锋的鲛兵收势不及,万副覆盖青鳞的身躯被冰冷的死亡獠牙贯穿、挑起!
粘稠的蓝血顺着晶莹的冰棱蜿蜒流淌,瞬间冻结凝固,在惨淡天光下,化为万朵狰狞怒放、闪烁着妖异蓝芒的死亡冰花!
冰与血,凝固成一幅惊心动魄的死亡画卷。
终战·破军坠海: 鲛王驾驭着由巨鲸骸骨堆砌的恐怖王舟,破开血浪,三叉戟搅动起吞噬一切的巨大血色漩涡!
武星蛋猛地撕开胸甲!沉寂于他胸腹之间的古老星图轰然点亮!
北斗第七星——破军星的毁灭凶芒,自他心口透体而出,化作一道直径十丈、足以撕裂虚空的炽白光柱!
光柱所及,空间扭曲,海水瞬间沸腾、汽化,发出天地崩裂般的
“滋——轰!!!”
巨响!十里海面被硬生生蒸干!
露出布满惨白盐晶与焦黑骸骨的狰狞海床!
鲛王庞大如山的身躯在毁灭光柱的核心疯狂扭曲、碳化!
最终,只余一颗覆盖着厚厚盐霜的巨大头颅,狰狞的巨口依旧保持着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嘶吼姿态,被星雷军的玄铁巨链拖拽回京,成为帝国武勋最血腥的注脚。
铜雀台下,鲛王颅骨深陷冻土。
空洞的眼窝中,浓稠的蓝血如永不干涸的泪泉,汩汩流淌,渗入冰冷的地缝。
三日后,地缝开裂处,竟钻出大片妖异扭曲的血色珊瑚,枝杈嶙峋如凝固的泣血泪痕,在凛冽寒风中散发令人窒息的咸腥死气,无声诉说着深海的怨毒。
大漠葬蝎:霜刀饮血,秋山镇魁
二月,西域。
朔风如亿万把无形的砂纸,日夜打磨着天地,将残破的烽燧台基揉捏、塑造成一座座巨大狰狞的蝎形沙丘。
“赤蝎”沙盗的魔巢便深藏其中。
巢穴入口处,金蝎魁首的赤铜鞭梢,上百颗风干的商旅眼珠如同可怖的风铃,在狂风中摇摆、碰撞,空洞地凝视着这片吞噬生命的死亡瀚海。
子时,沙暴最烈,天地混沌。
三千道玄衣身影如同融入了风沙的鬼魅,紧贴着巨大沙丘的阴影蠕动潜行。
为首的李御寒,秋山雁翎刀依然深藏鞘中,然而刀鞘尖端凝结的霜晶,已在地面悄然拖曳出细微却刺骨的冰痕。
他抬指,轻叩刀镡,声音被风沙吞没,却仿佛敲响了死亡的序曲。
新月斩塔:
丑时,沙暴稍歇。
一座高耸的木质哨塔孤悬于最高沙丘之巅,如同巨蝎昂起的毒尾。
塔顶哨兵裹紧皮袄,呵出的白气瞬间冻结成霜。
倏忽间,一道薄如蝉翼、近乎无形的冰冷刀光,自下而上,斜掠而过!
哨兵只觉脖颈一凉,视野便天旋地转。
高塔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自那道光滑如镜的切口处缓缓滑落,最终轰然栽入无垠沙海,激起漫天尘沙,形如巨蝎被瞬间斩断的毒尾!
冰蝎噬帐:
寅时,沙盗营帐死寂,鼾声如雷。
最大的十三顶营帐帘幕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线白雾般的刀光切入。
帐内瞬间被一股源自九幽的极致寒意笼罩!
酣睡的沙盗在梦中抽搐,喉间悄然浮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鲜血尚未涌出便被极寒冻结!
粘稠热血渗入沙地,竟诡异地自行凝结,化作一只只巴掌大小、尾钩狰狞倒卷的冰蝎图案,密密麻麻铺满帐底,如同某种献祭的邪异图腾。
秋山镇魁:
第七夜,满月悬空,沙暴再起,鬼哭狼嚎。
金蝎魁首立于沙丘之巅,赤铜长鞭狂舞如血色怒龙,卷起百丈高的沙墙,裹挟着毁灭之势压向影卫!
“装神弄鬼的鼠辈!” 他狞笑咆哮。
李御寒动了。
雁翎刀终于出鞘!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华,只有一道惨白如骨的冰线,无声地撕裂了狂暴的沙幕!
刀锋劈落的刹那,刀背上蚀刻的秋山寒林纹路竟脱刃而出,凌空暴涨!
连绵起伏、巍峨耸峙的冰山虚影轰然镇下,带着冻结时空的绝对寒意!
“不——!!!”
金蝎魁首的狞笑凝固,只觉周身流沙瞬间化作万钧玄铁枷锁,将他死死禁锢在原地!
冰山虚影透体而过,将他连人带鞭,如同被钉在琥珀中的昆虫标本,死死钉在流沙漩涡的中心!
寒气弥漫,将其化作一尊覆盖着厚厚霜雪、表情永远定格在极致惊恐与绝望中的冰雕。
风沙掠过,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嘉峪关箭楼飞檐之下,金蝎魁首的头颅悬于冰冷的铁索。
朔风如刻骨钢刀,日夜打磨。左眼窝被填入一粒尚未熄灭、灼灼跳动的星火余烬,右眼窝则灌满大漠最细碎、最无情的流沙。
风过时,沙粒簌簌流淌而下,如同大漠深处升起的孤寂狼烟,述说着永恒的荒凉与死亡的警告。
承天悬颅:蝉翼无影,血印帝阶
三月,帝京,暗流涌动。
“梁国公府”鎏金匾额下,阴影深处酝酿着最后的疯狂。
前朝余孽以万金收买尚膳监内侍,将一滴无色无味、号称“鸩吻”的绝命毒汁,精准注入贡橘金皮下最饱满甘甜的那一瓣果瓤。
杀机,裹着蜜糖。
子初·无声开锁:
梁府密室深处,十三道精铁秘匣被层层机关锁链缠绕,固若金汤。
一道透明涟漪无声荡开,薄如无物的蝉翼刃尖,如同最耐心的毒蛇吐信,精准刺入锁芯最细微、最致命的簧片接缝。
“咔哒…咔哒…” 机括弹开的轻响,瞬间被窗外呜咽的夜风吞没,不留一丝痕迹。
子正·月下斩首:
书房暖阁,茶香氤氲。
梁氏家主正与心腹密谋,热气模糊了他们脸上志在必得的冷笑。
“帝必死于此橘……” 话音未落。窗外满月清辉如瀑倾泻,一道无光无影的冰冷轨迹,清晰地映照在青砖地面之上。轨迹过处——
噗!噗!噗!
十三颗头颅,几乎在同一刹那,带着惊愕与难以置信,离开了脖颈!
切口平滑如镜,热血如喷泉般激射,染红了雕梁画栋,溅满了名家字画。
滚烫的头颅在地毯上滚动,圆睁的双目倒映着尚未凉透的碧绿茶汤。死亡,来得比茶香消散更快。
寅时·血书悬颅: 承天门巍峨的飞檐斗拱之下,十三根浸透桐油、散发刺鼻气味的麻绳垂落。
绳端,悬吊着十三颗怒目圆睁、须发戟张的头颅。粘稠的血浆自断颈处滴落,在象征皇权的汉白玉阶上,积成一洼洼小小的、触目惊心的血泊。
一条素白布帛自某颗头颅的颈腔中垂下,淋漓血字在料峭晨风中诡异地微颤:
“影没九幽处,帝昭烈日下”
卯时,百官踏着未干的血迹,战战兢兢上朝。
丹陛之上,永夜帝指尖拂过腰间暗煞刀冰冷的吞口,唇角勾起一丝冰刃般的弧度,声音轻如耳语,却清晰传入每个重臣的骨髓深处:
“诸卿脚下血印,乃朕暗瞳所视之处。” 恐惧,无声蔓延。
暗月巡世:玄铁令箭,荆棘畏影
四月初一,朔日,天地无光。
帝国三百州郡的府尹、刺史于最深沉的睡梦中骤然惊醒!
沉重的玄铁令箭洞穿窗棂,带着死亡的尖啸,深深楔入他们枕畔的紫檀木案,箭尾犹自嗡鸣震颤,入木三寸!
箭身缠绕的玄色帛书缓缓展开,字迹如刀凿斧刻,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影卫越境,如帝亲临!
蝉翼过处,皇亲可断,国戚可诛!
岁巡边塞,星火为目,玄霜作耳!星辰军燃北斗烽燧为号,秋山卫以刀鸣霜凝为信!
废夜禁更鼓!三更起,唯闻影卫佩刀轻叩刀鞘——三响,宵禁平安;五响……凶星照命!
诏令颁布当夜。
帝国纵横交错的官道之上,三百七十一具尸体横陈。
皆是被通缉多年、凶名赫赫的巨寇悍匪。
他们死状诡异——皆以随身匕首自行割断喉管!
滚烫的鲜血在冰冷的路面上肆意蜿蜒流淌,最终竟汇聚成两个巨大、扭曲、透着无尽恐惧与绝望的血字——
“畏影”
血渍深深渗入青石板缝隙。
数日后,缝隙中竟疯狂长出细密的、带着锋利倒刺的暗红色荆棘,如同大地肌肤上蔓延的恐惧伤痕,无声地警告着每一个心存侥幸的亡命之徒。
星月同辉:帝赐双镜,极光耀京
四月中,铜雀台。
星雷重甲,玄铁如墨,肩吞北斗星芒,列阵如渊;影卫玄衣,银纹似月,襟染九幽霜痕,静默如林。
两军阵列于清冷月华之下,泾渭分明,却又浑然一体,如同天地初开时旋转不息、蕴含无尽伟力的太极图。
永夜帝执玉杯,缓步登临高台。杯中琥珀色的琼浆在他抬手倾覆的刹那,竟诡异地悬停于空中!
酒液一分为二,各自急速旋转、拉伸、凝固——化作两面悬空的、流转着冰寒与星辉的奇异冰镜!
左镜·星火焚海:
镜中景象流转:星火如末日流星雨,焚尽遮天蔽日的墨帆;破军星坠,毁灭光柱蒸干沧水,露出焦黑骸骨铺就的海床;鲛王庞大的盐霜头颅在光柱中心无声嘶吼,定格为永恒的恐惧!
右镜·霜刀镇漠:
镜中寒光闪烁:蔽日沙暴中,冰蝎图腾在帐底凝结;秋山寒林纹路化作冰山虚影轰然镇下;金蝎魁首的冰雕在流沙中心凝固,其悬于关隘的头颅眼窝中,星火与流沙交替流淌!
“武卿,” 帝声如金玉相振,威严浩荡,“星火焚尽东海暗潮!”
话音落,左镜中所有流光星火飞泻而出,倏然没入武星蛋顿于身前的裂空戟尖!
戟身雷火骤然炽烈升腾,仿佛封印了整片沸腾血海的狂暴之力!
“李卿,” 目光转向阴影中静立的玄衣,“玄刃镇守帝京长夜!”
右镜中寒芒瞬间收敛,化作一缕凝练到极致的九幽霜气,缠绕于李御寒腰侧雁翎刀那秋山寒林纹路之上!
刀身寒气陡增,周遭空气瞬间凝结冰晶!
嗡——!
双刃似有灵犀,彼此感应!
裂空戟与雁翎刀隔空交击——并非实体碰撞,而是戟尖沸腾的雷火与刀锋凛冽的霜雾轰然对撞!
“轰——嗤啦!!!”
青紫色的狂暴雷蛇与惨白色的绝对寒潮疯狂绞杀、湮灭、升腾!
在铜雀台顶炸开一片覆盖半个帝京苍穹的、流转变幻的瑰丽极光!
光幕如天河流转,星图明灭与刀痕交错隐现,将整个帝京笼罩在神迹般的、同时也是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之下!
星与月,在这一刻,以最暴烈的方式宣告着帝国双刃的锋芒!
夜合无字:花藏刀影,夜叩无声
五月望,铜雀台。
万株夜合花于子夜时分骤然盛放!
花瓣莹白无瑕,温润如玉,然而花蕊深处,却吞吐着妖异的幽蓝光华,如同贪婪的巨口,疯狂汲取着如水的月华,散发出迷离、甜腻到令人眩晕的香气,几近妖邪。
永夜帝独立于这片妖异的花海中心。
指尖自寒玉盏中蘸取一滴冰泉酿,凌空虚划。
一个巨大、凝练、仿佛由亘古冻结的星辉构成的“静”字,无声地悬于皓月之下。
帝屈指,轻轻一弹。
“静”字无声碎裂,化作亿万点莹蓝色的、细碎如尘的光点,如星尘般飘然洒落,融入每一片花瓣,每一缕花蕊。
光尘触及莹白花瓣: 瓣片之上,悄然浮现出玄奥繁复、细密如织的微型刀痕!
那纹路,赫然与秋山卫雁翎刀上的寒林霜影分毫不差!
光尘沁入幽蓝花蕊: 花蕊吞吐的光华,瞬间带上了一股影卫佩刀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凛冽霜气!
甜香中裹挟着致命的寒意。
光尘随风弥散: 甜腻诡异的花香所覆盖之处,三更巡夜的梆子声、更夫的呼喝声,乃至虫鸣犬吠,一切声响……
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绝对的死寂之中,唯余一声声极有韵律、清晰入耳的、金属轻叩木鞘的细微脆响,自重重花影深处传来——
“嗒…嗒…嗒…” 三声一停,周而复始,冰冷、精准,如同这永夜帝国最深沉、最不可测的脉搏。
花根之下,暗流伏于九渊,伺机噬岸;蕊心深处,星火蛰伏待燃,焚尽八荒。
——(据《秋山夜行录·残页》补:登基夜悬于承天门的梁氏家主头颅,双目空洞处,于五月望夜悄然生出两朵奇花。
花瓣薄如最上乘的影卫佩刀“蝉翼”之刃,边缘锐利可割裂月光,其上纹路与“蝉翼”分毫不差。
花香散尽之时,那颗曾显赫一时的头颅,连同其内滋生的妖花,无声无息化为齑粉,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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