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走廊里，窗户的震动渐渐平息。
林闲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手里还捧着那本KpI考核手册，但表情已经从“专业考核官”切换成了“茶话会主持人”。
“顾先生，”他对着空气说，语气轻松得像在咖啡馆聊天，“您看，沟通这不就建立起来了嘛。虽然方式复古了点——用温度计聊天，让我想起我奶奶那台老式收音机，调台全靠拍。”
弹幕飘过一片“哈哈哈”和“？？？”：
“复古可还行？”
“奶奶的收音机：这锅我不背”
“所以现在是……人鬼夜话环节？”
“我竟然觉得有点温馨是怎么回事？”
林闲走到走廊墙边，那里有把腐朽的藤椅——勉强还能坐。他吹了吹灰，坐下，把手册放在膝上，监测仪摆在脚边。
“咱们继续？”他像是在征求同意。
温度下降一度。
“好。”林闲微笑，“刚才说到艺术纪念馆的构想。我仔细想了想，这个方案有几个优势：第一，保留建筑原貌，尊重历史；第二，您的作品可以得到妥善保存和研究；第三——”他顿了顿，“您能‘亲眼’看着自己的画被完成。”
这一次，温度没有立刻变化。
但林闲感觉到了——不是通过仪器，是通过【通灵精通·进阶版】直接捕捉到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渴望、犹豫和深深遗憾的复杂情绪。
“您在担心什么？”林闲轻声问，“是觉得……自己的画不够好？不值得被记住？”
温度骤降两度！
“否定，而且是强烈否定。”林闲解读，“那么，是担心完成画作的人，不懂您的初衷？”
温度上升一度，又下降半度。
“部分肯定，但不止。”林闲思索着，“让我猜猜……您不是担心画被完成，是担心‘完成’这个行为本身，会让某些东西结束？”
这一次，走廊里所有的灰尘，同时轻轻扬起了几毫米。
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明白了。”林闲靠向椅背，目光投向窗外月色，“您不是执着于‘未完成’，是执着于‘创作的状态’本身。一旦画作完成，那个在画布前挥笔的顾西辰，就真的成了历史。而只要画未完成，您就永远‘在创作中’——永远活着，以艺术家的身份。”
寂静。
漫长的寂静。
然后，监测仪显示：温度缓慢、坚定地下降了一度。
“是。”林闲轻声说，“这个答案，对吗？”
又一度下降。
弹幕已经忘了害怕，全在认真思考：
“卧槽，有点哲学”
“艺术家之魂啊……”
“所以他是自己选择‘不完成’的？”
“等等，那他失踪是怎么回事？”
“细思极恐”
林闲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不是考核手册，是普通的速写本，还有支铅笔。
“顾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他说，“虽然我不懂画，但我想试试……把您记忆中那幅未完成作品的‘感觉’画出来。不需要细节，就是构图、色调、情绪。然后我们讨论一下，如果真的要完成，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翻开本子，闭上眼睛。
【通灵精通·进阶版】全力运转。
这一次，不是捕捉破碎的情绪，而是主动“邀请”对方分享记忆画面。这是一种更深的连接，需要双方的信任。
林闲在脑海中轻声说：“如果您愿意，给我看看那幅画。不是用眼睛看，是用……心看。”
起初是黑暗。
然后，色彩晕染开来：深蓝与暗红交织的底色，像夜幕下的血；中央有一团不规则的白色，不是光明，更像是某种挣扎的形状；边缘有金色的线条断续缠绕，像锁链，又像藤蔓……
“抽象表现主义，”林闲闭着眼，轻声描述，“但内核是具象的——您在画‘禁锢’与‘挣脱’。”
铅笔在速写本上快速移动。
他画得并不精细，甚至有些潦草，但抓住了神韵：扭曲的空间感、冲突的色彩关系、那股未爆发的张力。
画完最后一笔，林闲睁开眼，把速写本转向走廊深处。
“像这样吗？”
温度骤降三度！同时，监测仪的磁场读数剧烈波动！
“看来是了。”林闲笑了，“而且您很激动。”
他端详着自己的速写：“这幅画……如果完成，应该有两种方向。第一，让‘挣脱’彻底爆发，白色冲破暗色，金色化为光——那是胜利的叙事。第二……”他顿了顿，“保留挣扎的状态，但让禁锢与挣脱达到一种危险的平衡——那是更真实、也更残酷的叙事。”
他抬起头：“您选哪个？”
没有温度变化。
取而代之的是——林闲手中的铅笔，自己动了。
不是鬼抓手的惊悚画面，而是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握住，在速写本的空白处，写下了两个字：
都 要
字迹潦草，颤抖，但清晰。
林闲看着那两个字，忽然懂了。
“您不是要完成一幅画，”他轻声说，“您是要完成‘所有可能性’。所以画永远不能完成，因为可能性是无限的。”
铅笔轻轻点了一下纸面，像是在点头。
弹幕已经彻底懵了：
“铅笔自己动了？！”
“不是特效吧？！”
“我录屏了！真的动了！”
“所以顾先生是在用铅笔写字？？”
“这沟通方式升级了！”
林闲收起铅笔和本子，重新拿起KpI考核手册。
“好了，艺术探讨告一段落。现在回到正题——”他翻开“职业发展”页，“顾先生，基于刚才的交流，我对您的职业规划有几点建议。”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本正经的职场语气说：
“第一，您显然不适合传统的‘吓人业务’。您的气质更偏向艺术顾问或创作伙伴。所以我建议，将您的岗位从‘住宅灵体’调整为‘驻宅艺术家’，KpI考核标准相应修改，侧重艺术贡献度而非惊吓效率。”
“第二，关于跨界合作。您刚才表达了意愿，但有顾虑。我的建议是：从小项目开始。比如——下次我直播做民俗主题的内容，可以尝试融入您的绘画风格元素，您以‘艺术指导’身份参与。这样既低调，又能实现创作价值。”
“第三，长期规划。”林闲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您需要思考一个问题：您想以‘未完成画家顾西辰’的身份存在多久？十年？一百年？还是永远？如果有一天，您觉得够了，是否愿意……向前走？”
这一次，回应不是温度变化，也不是铅笔写字。
是风。
一股温柔的风从破窗吹进来，拂过林闲的脸颊，翻动了考核手册的纸页。
最终停在一行字上：
“职业转型申请流程”
林闲低头看着那一页，笑了。
“明白了。”他说，“您已经在考虑了。”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的灰：“今晚的‘住户访谈’很成功。顾先生，和您聊天很愉快——虽然大部分时间是我在说，您在调温度。”
监测仪显示：温度短暂上升了0.5度。
像是笑了。
“好了，直播时间差不多了。”林闲对着镜头说，“下楼看看我们的‘标准惊吓测试单元’怎么样了，然后公布初步改造方案。”
他转身下楼。
走到楼梯口时，身后传来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
铅笔落地的声音。
林闲回头。
那支铅笔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滚到走廊中央，笔尖指向那扇“微笑窗户”。
月光下，笔杆微微泛着光。
林闲走过去，捡起铅笔。
笔杆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极小、极淡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谢 谢
林闲握紧铅笔，轻声回应：
“不客气，前辈。”
“我们下次再聊。”
下楼时，弹幕还在疯狂滚动：
“我哭了你们呢？”
“艺术家与整活大师的相遇”
“所以这算是……超度？还是就业指导？”
“楼上，这叫职业规划！”
一楼大厅，钢琴盖上的卡通鬼魂玩偶依然好端端坐着。
林闲走过去，拿起玩偶，对着镜头展示：“‘标准惊吓测试单元’完好无损。考核结论：本空间主动惊吓能力——零分。但艺术氛围和哲学讨论价值——满分。”
他最后看了眼这栋破败的别墅。
“改造方案初步确定：艺术纪念馆方向。具体细节，我会和产权方、还有顾先生的……遗族，进一步沟通。”
直播结束前，林闲对着镜头说：
“今晚的探险告诉我一件事：有些地方之所以‘凶’，不是因为有什么想害人，是因为有什么未完成。而我们能做的，不是驱赶，是倾听，是理解，是帮忙找到……继续前进的路。”
他顿了顿，微笑：
“好了，本期‘凶宅改造计划’到此结束。下次直播见。”
画面暗下。
而直播间右上角的最终在线人数，停留在一千三百万。
房车里，陈默看着数据，喃喃道：“林总监，您这不是探险直播……您这是……灵魂访谈录啊。”
林闲脱下装备，喝了口水。
脑中，系统提示音悄然响起：
【完成特殊直播事件：深度灵体沟通】
【【通灵精通·进阶版】熟练度大幅提升】
【解锁新特质：【倾听者】——与非物质存在沟通时，理解力+50%】
【获得成就：跨越生死的对话】
林闲收起设备，看向窗外夜色中的别墅。
月光下，那扇“微笑窗户”似乎真的……柔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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