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大阵的实战训练余波未平,新生们的课程便已紧锣密鼓地展开。这一日,是“阵道初解”课。
授课地点在一间名为“万衍斋”的静室。与星辰殿的浩瀚不同,万衍斋内古朴沉静,四壁是由某种能够传导神念的温润玉石砌成,上面天然生成了无数繁复而基础的阵法纹路,散发着淡淡的莹光。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古老纸张混合的气息,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淀下来。
授课的导师是一位道号“玄玑”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温润如玉,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智慧与耐心。他盘坐在一个巨大的太极蒲团上,身前悬浮着一面不断自行演化着基础阵法图形的光幕。
“阵之一道,在于借势,在于统筹,在于以有限之神念,引动无穷之天地伟力。”玄玑真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清晰地传入每个学员的识海,“今日,不教尔等杀伐大阵,只解一基础阵盘——‘三才阵’。”
他袖袍轻拂,光幕上定格下一个由无数细密光点与线条构成的、稳定流转的三角阵型。阵分天、地、人三才位,能量在其中循环往复,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平衡与生克的至理。
“此阵,乃万千阵法之基石。其基础变化有九,谓之‘三才九变’。”玄玑真人指尖轻点,光幕上的三才阵开始流转,形态随之改变,或攻、或守、或困、或幻,九种基础变化逐一演示,看得众学员目眩神迷。
“尔等之课业,”玄玑真人演示完毕,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在陈远身上略有停顿,随即移开,“便是以自身神念,演化此‘三才阵’九种基础变化。要求:神念消耗需降至最低,变化衔接需圆融无碍。”
他顿了顿,补充道:“时限,一炷香。”
此言一出,台下不少学员顿时面露难色。
“三才阵”他们大多听说过,甚至有些人家族中就有传承,但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最低消耗流畅演化九变,绝非易事。这考验的不仅仅是神念强度,更是对阵法本质的理解、对能量流转的精细操控!
立刻有自信的学员开始尝试。神念探出,在虚空中勾勒阵盘,光芒亮起,开始推演变化。
赵昊冷哼一声,也立刻动手。他神识不弱,凝神中期接近后期的修为支撑下,面前迅速凝聚出一个光芒颇为耀眼的三才阵盘。他竭力控制,阵盘开始演变,第一变、第二变……到了第五变,阵盘光芒已开始明灭不定,能量流转出现了明显的滞涩,第六变更是勉强完成,阵盘已濒临溃散。他脸色有些发白,额头见汗,不得不停了下来,但看向周围大多只完成三四变的学员,眼中还是露出一丝得意。
能完成五变、六变的,已是这群新生中的佼佼者,引得周围一阵低呼。
然而,玄玑真人只是微微颔首,并未有太多表示,目光依旧平静地扫视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大部分学员都卡在了五变、六变的关口,神念消耗巨大,难以为继。课堂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于角落、几乎被人遗忘的陈远,缓缓抬起了手。他的动作很轻,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除了始终关注着他的石铁,以及高踞上方的玄玑真人。
陈远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神念凝聚出耀眼夺目的阵盘虚影。他的神念微弱如丝,几乎难以察觉,只是精准地点向身前虚空的几个看似与标准三才阵图截然不同、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节点。
他的指尖划过之处,没有光华万丈,只有空气似乎泛起了微不可查的涟漪。
第一变,阵意流转,悄无声息。
第二变,第三变……变化衔接如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烟火气,那微弱的神念仿佛拥有生命般,在最经济的路径上穿梭,引导着无形的能量完成了一次次完美的形态转换。
第四变,第五变……速度丝毫不减,阵势反而愈发圆融。
第六变,第七变……依旧平稳。
第八变,第九变!
当别人依靠蛮力与消耗勉强完成半数变化时,陈远已用那微薄如萤火的神念,轻描淡写地将九种基础变化完整演绎,整个过程如庖丁解牛,不见丝毫费力。
这还没完!
在第九变完成的刹那,他指尖未停,在那已成型的阵盘边缘一个极其隐晦的节点上,再次轻轻一触。
嗡!
那无形的阵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原本已臻圆满的流转轨迹中,竟然隐隐再生出一种全新的、更加灵动、更加高效的循环雏形!虽然只是一闪而逝,未能彻底成型,但那惊鸿一瞥的灵光,却让整个万衍斋仿佛瞬间亮了一下!
第十变的雏形!
满堂皆寂!
所有学员,包括刚刚还在得意的赵昊,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依旧面色平静、缓缓收回手指的灰衣少年。
他面前没有任何光华闪耀的阵盘,但所有人都仿佛“感觉”到了一个完美无瑕、甚至超越完美的阵法刚刚在那里诞生又湮灭。
石铁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上,瓮声瓮气地低语:“俺就知道……”
玄玑真人一直温润平和的眼中,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抚须的手停在半空,目光灼灼地盯住陈远,仿佛要看穿他识海中的所有秘密。
“道在蝼蚁,神乎其技……”
一声悠长的、带着难以置信的赞叹,在落针可闻的静室中,轻轻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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