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午后，天色阴沉。他在后山寻找能吃的野果时，脚下被湿滑的苔藓一绊，整个人沿着陡峭的山坡滚落下去。天旋地转，荆棘和碎石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最后，后脑不知撞上什么硬物，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与潮湿将他激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幽深的山洞底部。洞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泥土和矿物质的气息。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脑传来一阵剧痛，伸手一摸，满手黏腻，是血。
鲜血顺着他后颈流下，滴落在身下一块半埋在泥土里的、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头上。
就在血液接触到石头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黑色石头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璀璨白光，将整个山洞映照得亮如白昼！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古老到仿佛来自宇宙初开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沧海，轰然冲入陈凡的识海！
“啊——！”
陈凡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双手抱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起来。那感觉，像是整个头颅都被硬生生撕裂，又像是被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熔炉，每一寸意识都在被煅烧、重组。
无数的画面、文字、符号、感悟，如同奔腾的野马，在他那原本狭小、混沌的识海中横冲直撞。有玄奥复杂的修炼法门，有包罗万象的医药精髓，有符箓阵法，有奇闻异录……信息量庞大到足以瞬间撑爆任何一个正常人的大脑。
剧烈的痛苦持续了不知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白光渐渐消散，山洞重归昏暗。
陈凡停止了抽搐，瘫软在地，一动不动。
又过了许久，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他眼中惯有的、十八年的茫然与混沌，如同被狂风卷走的尘埃，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清明，一种历经无尽岁月洗礼后的沉静，以及一丝……刚刚苏醒、尚带些许迷惘的锐利。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沾着血迹和泥土的手指，动作不再笨拙迟滞，而是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协调。
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点陌生质感的音节，从他干涩的喉咙里轻轻吐出，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无比肯定地，回荡在寂静的山洞中：
“我……”陈凡怔住了。
那一声清晰的“我”，在空旷的山洞里荡开细微的回音，也在他全新的意识里激起了涟漪。他……会说话了？不是往日里那些模糊不清的呓语，而是确切的，带着明确意义的音节。
他尝试着动了动嘴唇，喉咙里干涩得发疼，但更多的字句，如同解开了某种封印，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我是……陈凡。”
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混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钥匙，开启着尘封的认知。
随着自我认知的回归，那股强行塞入他脑海的庞大信息流，也开始从无序的洪流，逐渐沉淀、分门别类。不再是撕裂灵魂的痛楚，而是化作涓涓细流，融入他的思维，成为他的一部分。
《太初衍神诀》——主修功法，锤炼神念，衍化万物，直指大道本源。
《青囊药典》——包罗万象的医药圣典，从凡俗草木到天地灵粹，药理药性，炼丹制散，无所不包。
《灵枢九针》——配合独特真气，活死人，肉白骨，亦可斩魂夺魄，杀人无形。
《阵道初解》、《符箓基础》……
还有无数零碎的记忆片段，属于那个留下传承的古老存在游历四方、感悟天地的见闻。
这些知识浩瀚如烟海，他此刻所能触及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最基础的部分。但即便是这冰山一角，也已彻底重塑了他。
他低头，看着自己破烂的衣衫和满身的污垢，眉头微微蹙起。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洁癖，让他对这肮脏的状态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协调而稳定，再无之前的笨拙踉跄。环顾四周，山洞深处隐约传来滴水声。他循声走去，果然发现一处岩缝中渗出的山泉，在下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他脱下破烂的衣物，用冰冷的泉水仔细清洗身体。水流冲刷掉血污和泥垢，露出底下略显苍白却匀称的肌肤。后脑的伤口已然结痂，隐隐发痒，那是远超常人的恢复速度。
洗净后，他拿起那件脏污的t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其丢弃。他将师父给的《基础吐纳与医理精要》和那九针针囊小心包好，贴身收藏。然后，他就这样赤着上身，走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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