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实告诉我，你哪来那么多钱，又是买肉，又是买新衣服的？”
面对王老根最后的疑问，何晓蔓只是转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王大队长，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来路正当，干净得很。”
说完，她牵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队部，留下王老根一个人，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拿到了随军介绍信，何晓蔓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她知道，在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按规矩，出嫁的女儿要出远门，必须得回一趟娘家，跟父母辞行。
虽然，那对所谓的“父母”，在何晓蔓看来，跟吸血鬼没什么两样。
但这个流程，她必须得走。
不为别的，只为了彻底了断原主和那个家庭之间，最后一丝可悲的牵绊。
第二天，何晓蔓又去了一趟镇上。
她没有空着手，而是从供销社里，买了两包在这个年代算是“高档货”的桃酥，又称了半斤水果糖。
她不是真的想孝敬谁，她只是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落人口实。
做完这一切，她带着孩子，坐上了去往邻村——和平大队的牛车。
原主的娘家，就在那里。
何家的院子，比江家这边要气派一些。青砖大瓦房，收拾得也算干净。
这都是用原主那笔高额的彩礼钱盖起来的。
何晓蔓站在院门口，看着这栋“卖女儿”换来的房子，心中一片冰冷。
“谁啊？”院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
随即，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蓝布褂子，颧骨高耸，嘴唇削薄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正是原主的亲妈，周翠娥。
她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何晓蔓，以及她身边两个穿着新衣服的孩子，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那双精明的三角眼，就开始滴溜溜地乱转。
“哟，这不是我们嫁出去的姑奶奶吗？怎么有空回来了？”她的语气，阴阳怪气，没有一丝一毫见到女儿的喜悦。
何晓蔓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将手里的点心递了过去。
“我来看看爹妈，过两天，我就要带孩子去西北随军了。”
“随军？”周翠娥的眼睛猛地一亮！
但她关心的，显然不是女儿要去多远的地方，也不是路上的安危。
她的第一反应，是何晓蔓身上穿的那件时髦的“的确良”衬衫，和两个外孙身上崭新的衣服。
她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在何晓蔓母子三人身上来回地刮着。
“你哪来的钱买这些好东西？延川部队那边，给钱了？”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何晓蔓心中冷笑。
果然，三句话不离钱。
“妈，爹呢？”何晓蔓不想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转移了话题。
“在屋里呢！”周翠娥没好气地应了一句，然后扯着嗓子就朝屋里喊，“死老头子！还不快出来！你那有钱的好闺女回来看你了！”
很快，一个身材干瘦，留着山羊胡，看起来一脸老实相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就是原主的爹，何大山。
一个典型的、窝囊又重男轻女的封建大家长。
何大山看到女儿，只是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也没说出一句关心的话。
“爹，妈，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我要去随军了。这一去，山高路远的，以后可能就很少回来了。”何晓蔓平静地说道。
周翠翠娥一听这话，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什么？！
要去西北？
那岂不是天高皇帝远，以后再也别想从她身上捞到一分钱了？
这怎么行！
她好不容易才养大的一棵“摇钱树”，还没榨干呢，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跑了？
周翠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啪”的一声，把何晓蔓拿来的点心摔在地上，桃酥碎了一地。
“随军？我不同意！”她双手叉腰，摆出了一副撒泼的架势，“我把你养这么大，说走就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妈的？！”
何晓蔓看着她这副丑陋的嘴脸，连跟她吵的欲望都没有。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去哪儿，好像不用经过你同意吧？”她淡淡地反问道。
“嘿！你这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周翠娥被她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告诉你！想走可以！你得再留下一笔钱！”
她伸出五根手指，在何晓蔓面前晃了晃。
“五十块！不！一百块！你给我们留下二百块钱的‘孝敬钱’！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她这是狮子大开口，把何晓蔓当成了待宰的肥羊。
在她看来，女儿这次回来，穿得这么光鲜，身上肯定带了不少钱。
江延川当了那么大的官，部队给的安家费，肯定少不了！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从她身上再撕下一块肉来！
何晓蔓看着母亲那副贪婪至极的嘴脸，和旁边那个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这一切的父亲，心中原主残留的、最后一丝对亲情的眷恋，也彻底磨灭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
在他们眼里，她这个女儿，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件可以随时拿来交换利益的、明码标价的货物。
第一次，他们用一笔高额的彩礼，把她“卖”给了江家，用这笔钱给儿子盖了新房。
现在，他们还想故技重施，榨干她最后的价值，把她“卖”第二次！
何晓蔓突然觉得很可悲，也很可笑。
她缓缓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所谓的“亲人”，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到可怕的语气，缓缓地开了口。
“钱，我一分都不会给。”
她的目光，从周翠娥错愕的脸上，移到了何大山那张麻木的脸上。
“今天我来，也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
“我是来，跟你们做个了断的。”
周翠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决绝的态度给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撒泼。她看着女儿那双冰冷陌生的眼睛，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晓蔓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对身后的安安和宁宁，温柔地说道：
“安安，宁宁，你们在这里等妈妈一下，不要怕。”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留下何大山和周翠翠娥，在原地，面面相觑。
周翠娥看着女儿决绝的背影，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她冲着何晓蔓的背影，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句：
“死丫头！你又要耍什么花招？我告诉你！今天不拿出钱来，你就休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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