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恨说道：“不碍事，我…”话未了，便立即吐出一口鲜血来，又觉得眼前一黑，几近晕厥过去，牧清歌忙忙将他搀扶起。
牧清歌说道：“不行就别勉强了，先休息吧。”
陆恨忽然目光坚毅，看着石突和石御二人，道：“不行！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两个来报仇。”
牧清歌把视线放在石突和石御二人身上，又环顾四方，极目远眺，但见远处楼阁宫殿，皆已是断壁残垣，而绿林红树也如经历凛冬寒风所摧残而凄迷一般。
石突忽然从台阶上跌落下来，狼狈地站起身来，说道：“今日你们赢了，我性命既然落入你们手中，要杀就杀，不必废话！”
陆恨从五把灵炼法器中取出一把长剑，正要上前结果二人性命，却忽然觉得力气消散，难以支撑。
牧清歌说道：“药效到了，你现在修为降低和先前一样了。”
陆恨说道：“你帮我，别让他们跑了。”
石突急忙说道：“陆恨，你要杀，只杀我一人就好，放过我哥哥。”
陆恨拒绝道：“不可能！当初我全家都死了，你们两个人都脱不了关系！”他愤怒至极，几乎要再吐出鲜血来。
石突又说道：“你是叫牧清歌，对吧？你如果可以让我哥哥安全离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多少钱财，还是想要什么宝物，只要我有，我就给你。”
牧清歌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一幕令我感到似曾相识。我好像又重复落入到了以前的事情中，这种感觉真讨厌啊。”然后他又看向石突，说道：“如果我杀了你们二人，也能拿了你们的钱财或宝物，又为什么要和你谈什么交易呢？”
石御这时说道：“不必多说了，我们兄弟二人，如果今日一定要死，能死在一起，也没什么遗憾了！”
石突大声说道：“你既然非要我们二人性命，那我们也不会束手就缚的。”他身上立即爆发纯白光芒，闪耀得如炎炎夏日的骄阳。
陆恨见状，急忙道：“他要献祭生命，小心。”
果然，石突化作光芒融入到石御的身上，令后者精神大振。这时候响起了石突的声音：“哥哥，在我生命燃尽之前，杀了他们！”
石御恢复了气力，立即冲上前去，却被牧清歌一剑挑翻，他身上那纯白的光芒也立即被分离出去，坠落在一旁，变回了石突。
牧清歌收剑，绯华剑也随光芒一闪，回到了玄囊之中。
“你们二人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不是我要杀你们，是陆恨要杀你们给他的家人偿命。”
说完，牧清歌退到陆恨身后，把双掌放在他背上，为他疗伤。几次呼吸间，陆恨伤已好了，便控制五把灵炼法器，将石突和石御两人杀死。
仅一瞬，没入他们身躯的兵刃箭矢，就夺走他们性命，在不甘怨恨的眼神中，二人死去了。
牧清歌淡淡道：“恭喜你，复仇成功了。”
可陆恨忽然面露癫狂之色，扑上前，用力撕扯殴打两个死者的遗体，又抡又踹，好像一个街头的无赖，全不顾及体面，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骂得歇斯底里，好像野兽的嘶吼一般，让人完全听不懂。他便这样持续了许久，直到把两人打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也依旧不肯放手。
“清晰可见白骨的伤口上，外翻的血肉，好像殷红的晚霞落在洁白的雪山，开出了绚丽的玫瑰一样的光景。”牧清歌心中不自觉地想道，思绪好像总是想要把他拉到回忆中去一样。他淡淡地看着跪倒在地，披头散发的陆恨，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沉默在空气里持续了一会儿，有一声叹息来打断了它。
“失态了。”陆恨双眸目光低垂，看着地面，声音是如此疲惫而空洞。
牧清歌问道：“你大仇已报，现在要去哪里呢？”
陆恨想了想，却说：“不知道。”然后他躺在地上，面朝蓝天，摆成一个“大”字，看向连一片云彩都没有的蓝天，说道，“这天空可真是单调地乏味啊。”
牧清歌也几步走到他身前，然后转过身去，身体后倾，倒在地上，也看向那片蓝天。他挨着陆恨，陆恨问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牧清歌说道：“一个困倦的灵魂在无尽忧虑的思绪中走上旅途，也许犹豫不决，也许懵懂迷茫，亦或是徘徊停留于现在，可又受限于莫名的无奈而不断向前，虽仍在反抗烦躁或空虚的愁思，却不知走向何处。”
陆恨又长长地叹息，叹息是如此悠远而惆怅。
山顶的雾气又飘了过来，在蓝天下披上了一层银色面纱，似曾相识的晨光与晚霞，又一次出现，如先前。
两人一起把视线投到山巅，那里似乎有一座宫殿。
“一起去看看吗？无论在一天中的什么时候，那里都有晨光和晚霞，从来不随时间而消逝，只是停在那里，也许是在栖居。”陆恨轻轻地说道。
“走吧。”
牧清歌站起身来，向云雾绚烂之处走去。
踏丹墀而上，那夕阳的光彩与未散的晨霭相辉映，光亮的银色在流转。
“这里的台阶用特殊的石材制成，可以把清晨与黄昏的日光留存，无论是雨天还是雾霾，都可放出绚烂霞光。”陆恨解释道。
走到殿前，牧清歌问道：“这儿是用来放什么的？”
陆恨说道：“走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同步走进殿中，殿内果然金碧辉煌，又有水晶灯闪耀光彩璀璨，淡蓝屏风隔开几处空间，靠窗的书架上，整齐陈列了一排排的卷轴。
陆恨走到书架旁，伸手拿出一个卷轴，打开，然后淡淡地说道：“这以前是我陆家的东西…”
牧清歌也走去，见架上的卷轴都已标明了品阶，最低也是十阶，心中便知，石突应是把最珍贵的物件，都收藏在此了。他视线移到一旁，也拿出一个卷轴，上面写着“合彩指法”。
“你要修炼这个吗？”陆恨把手里的卷轴拿回怀中，看着他拿卷轴的手。
牧清歌回答道：“不是，我听说当初城主府灭了颜家和陆家，你是陆家的后代，我也曾见过颜家幸存的人，这既然是他家的东西，我拿去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颜家也还有活着的人吗？”陆恨略感惊讶。
牧清歌说道：“是啊。”
陆恨又问道：“是谁？”
牧清歌说道：“颜泽。”
陆恨说道：“他啊，那是一个乏味又平庸的人…”
牧清歌说道：“嗯…他人也不坏，也没那么不堪吧。”
陆恨说道：“我没怎么和他接触过，他应该也从来不知道我。”
牧清歌说道：“不久前，他和他妹妹又重逢了。”
陆恨目光又黯淡了下来，平静地说道：“他还有家人啊，倒是真好。”
牧清歌说道：“你大仇得报，今后也能好好生活了，也许你会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陆恨说道：“我没想去那里，也没想会遇见心仪的女子。我不知道自己今后可以去哪儿？”
牧清歌问道：“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陆恨看着他，说道：“你说吧，什么事情？”
牧清歌说道：“你帮我把这个卷轴给颜泽送去，好吗？如果你不知今后可以去哪儿，或者还没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先去那里暂时住下，那儿有一些孩子，我见那些孩子做苦力可怜，于是和澜檀商会的人商量，他们就把孩子交给我了。现在那些孩子生活在那儿，也不知是否厌倦了那儿的生活。”正说着，他把手中的合彩指法递了过去。
陆恨把卷轴接了过来，便答应了。
“那这儿的财宝，你我分了，如何？反正就算我们不要这些东西，以后也是便宜了别人。”牧清歌转身看向他。
陆恨说道：“你自己全部拿去吧，反正我也找不回从前的家了。”
牧清歌说道：“好吧，那这里的卷轴你帮我带去给那里的孩子们，正好可以给他们修炼。”
陆恨说道：“好。”
然后牧清歌就将此地的财宝全都放入自己的玄囊之中，想道：“这些钱财应该也足够我用很久了吧。”他看向陆恨，说道：“别处应当还有些资源，我们再去看看。”
陆恨答应道：“好。”然后跟着牧清歌出门去了。
虽说岛上宫殿已遭殃及，尽数毁去，那千芳万菲摇曳的花树也折断了，但财宝却未受损。二人一路走去，见几个女仆不知所措，为眼前所见光景感到茫然恐惧，便上前说道：“石突和石御都已死了，你们也快些离开吧。”
那几个女仆颤颤巍巍道：“怎么会？不久前，城主还和其他几人前去祭台…”
陆恨对那几个女仆说道：“人是我杀的，你们问什么？赶紧离开，越远越好！”说着，他抬起手来，模样甚是骇人，吓得几个女仆连连后退，摔倒在地。
牧清歌劝阻道：“她们只是几个仆人，何必为难她们呢？”他转头对几个女仆说道：“你们快些离开吧，这件事情和你们无关。”
那几个女仆站起身来，立即转身离去。
牧清歌对陆恨说道：“你吓着她们了。”
陆恨说道：“这样她们离开地快些，何必多费口舌解释。”
牧清歌说道：“我们走吧。哦，还有那些被养起来吸食元气的孩童，也去放了他们吧。”便一路向前，经过凋零的桃金娘下，又把其他殿内的财物都造访一遍，将其悉数收入囊中。
两人寻见一处密室，打开了门，进去后，果真见到那被囚禁的孩童，正是之前比武大会时，被带上给人吸食元气的。
牧清歌打开牢门，说道：“你们快些离开吧。”众孩童茫然看着他，不知发生了何事。
牧清歌又说道：“你们自由了，城主石突已经死了，你们可以走了。”
那些孩子依旧默不作声。
“莫非他们被施了什么咒，或是遭了别的手段而被禁锢住了吗？”牧清歌心中暗暗思忖，又上前检查一番，却并未发现异常。
陆恨忽然抬手，把牢门全部砸碎，大声道：“你们赶紧离开，别留在这儿！”
他这么一吼，那些孩童立即起身，纷纷低头跑了出去。
陆恨解释道：“他们被关了太久了，已经习惯这样才会服从了。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就像灵兽身上有灵晶那样，术士也能通过吸收人身上的元气来提升修为。这几个孩子还是有点修为的，没那么容易死，他们今后会怎么样，就看运气了。”
在囚牢的一个阴暗角落，仍有一个孩童蜷缩，此时才走了出来，问道：“两位，发生了什么事？”此人正是不久前被抓来，在石突款待那二十位十二阶术士的宴会上，被吩咐关起来的那男孩。
陆恨看了看他，说道：“看你打扮，应该是不久前才来这儿的吧，现在还不快走。”
那男孩问道：“你们怎么来这儿把饲养来供人吸取元气的孩童都放走了。”
陆恨说道：“我把那些人杀了，就是石突，还有石御。”
那男孩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先前听见那么大动静，不少孩子之前都在牢中被吓到了。”
陆恨不耐烦道：“你还不快走？”
牧清歌上前打量了那男孩一番，问道：“你有九阶修为，对吗？”
“是。”
“你这修为，不应该被抓来吸取元气，应当好好培养才是。”
那男孩说道：“我是被抓来的。”
牧清歌说道：“之前在这儿的其他孩子都是被抓来的。”
男孩说道：“不一样的。”
牧清歌还没先问有何不一样，却先道：“你叫什么？”
“慕容篁。”
牧清歌又问：“那你再说说，你和其他抓来这儿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慕容篁说道：“先前在这儿的孩子，大概都是饲养来用于供人吸取元气的，我却不是。我是风弦军团的那个石御抓来的，他们抓我，是为了…”说到这儿，他又忽然停了下来，“总之你先把我送回家，我家里人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
牧清歌问道：“你家住在哪儿？”
慕容篁说道：“就在…嗯…我以前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总之，你先带我闯过大漠，就是可以在这座岛上看见的那片大陆，你先护送我回去，好吗？”他又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枚币，递了过去。
牧清歌一看，便知这不是元币，却蕴含更大能量。
陆恨上前，对慕容篁问道：“你这灵币是从哪儿来的？”
慕容篁说道：“是我先前一直带在自己身上的。”
陆恨说道：“一亿个亿是一京，一京的元币才等于一枚灵币。你快说，自己是何来历？”
慕容篁不禁面露惊慌之色，说道：“我不是坏人，那个…你们也别执着我是何来历了，总之把我送回去，等我到家了，一定好好答谢二位，那时你们也知道了我是何来历。先把我送回去吧，这一枚灵币，就当作谢礼了，可以吗？”他眼里流露真挚的恳求之色。
陆恨说道：“我不去。”
牧清歌说道：“那你要去哪儿，是否认得路或是认得大概方向，我试试看，能否带你回去吧。”
慕容篁惊讶问道：“当真？”他把手中灵币递了过去。
牧清歌说道：“我尽力而为吧，现在我们先离开这儿吧。这钱，你先自己收好。”
三人离开此处，，慕容篁引两人来到浮空岛屿的边缘，不久前牧清歌和陆恨曾在此远远眺望过远方的那片大陆。
“就是这片大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慕容篁问道。
牧清歌回首看向陆恨，说道：“我先叫结诩把你送到颜泽那儿去吧。”说着，他便召唤了通灵道，一只雪白凤凰便出现。
“刚刚经历一战，我回去才休息这么会儿，怎么又叫我出来了？”方才和石御等人一战结束后，他就已回到通灵道的契约空间之中，如今又被叫出，便有了几分的不耐烦。
牧清歌说道：“你先把陆恨带到颜泽那儿去，然后再过来，我们去踏上新的旅途。”
结诩说道：“好吧。”然后看向陆恨说道：“我们走吧。”陆恨一跃来到结诩背上，结诩舒展羽翼，振翅高飞，激荡起强风，向湛蓝的天翱翔而去。
目送一人一凤渐行渐远，牧清歌转身看向慕容篁，说道：“我们现在出发吧。”
“好。”
然后牧清歌握住慕容篁的手腕，纵身一跃而下，二人皆是一身白衣，坠落之时又迅疾如箭，似雪瀑银辉般倾泻飞驰而下，转眼间二人已经立于海面之上。
云浪悠悠，水天相接之际，泛起的雪蕊载歌载舞地携波涛而至，伴清凉的海风载歌载舞，飞渡的海鸥在耳畔萦绕低吟浅唱，结群的飞鸟如雪蕊点缀了蔚蓝之海一样绽在蓝天而轻快地滑过，倏忽即逝。
“我们走吧。”牧清歌那时这么对慕容篁说。
“好。”
二人就这样走在浪花的雪蕊之间，如一片蔚蓝雪白相交织的花海，天空把它的光辉流转在海面，浪上时而溢出明媚的光彩如花瓣在摇曳，静静地盛开。
很快，一只雪白的凤凰以双翼翱翔，惊走成群的海鸥，来到二人面前。
“结诩，载我们飞吧。”牧清歌说道。
“上来吧。”
取得答应后，二人又搭上那快捷的双翼，轻快地向远方飞驰而去，海上的浪花渐渐在视野里变小，蔚蓝海面的边际，那大陆的轮廓也浮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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