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雪落得更急了。
齐都许是许多年没遭遇过如此天寒地冻的冬天了，各宫各院的人都在急匆匆地搬炭火、棉被进自家宫门，生怕自家的娘娘主子这几日受了风寒。
温瑜没有妃嫔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又是外来人，这千秋阁自然是抢不到太多过冬的物资的。玉骊进进出出了几趟，最后只拿了小小的半盆炭火进来。
“姑娘，这……是奴婢不好。”
温瑜从午膳直睡到现在，醒来对着铜镜看着仍有些许红肿的眼睛，苦笑了一声：“罢了，我是北面来的人，自然是不怕冷的。”
“姑娘，要不你同陛下说说，让她赐我们些？”
“玉骊，这些炭火你拿去同他们一起用了吧，将门窗都关上，我今日身子乏，就不要让别人进来了。”
玉骊将炭盆添满之后退了出去，乖巧地把门带上。
呼啸的风声击打着窗门，除此之外，雪夜是静的，静的，能听见温瑜的每一声叹息声。
倏然之间，千秋阁的烛火瞬间熄灭。温瑜警觉地从桌前站了起来，弯下腰去摸别在靴侧的短匕。
“谁？”
除了风声，寂然无声。
许是风雪大将烛火吹灭了？也未可知。
温瑜也不想再点灯了，就在黑暗中又坐了下来。大概玉骊也觉得主子是熄灯歇息了，等了一会，千秋阁内也不见有其他人声。
“你可知这炭盆烧着，门窗却仍紧闭，这入了夜，是会死人的。”
这一瞬间，还坐着的温瑜听到那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声音，脊背僵直，不知所措。
好像，手指在抖，后背在抖，五官也在抖，豆大的眼泪连成了串落下来，她却动弹不得。
身后，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一直近到，温瑜能在一片宁静中，听见两个人的心跳。
感觉到身子被环住，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体温贴近，感觉到，他的手掌轻轻覆在了她的手掌上。
温瑜没想到，呼延良会来。
这敌国的重重楼阁之内，她不知道，呼延良是如何进来的。
“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借着月色，呼延良将温瑜的小脸转过来，看见了她一双柳叶眼却眼眶红红。一滴泪从眼角滚下来，滚进了呼延良的心里，当下，他感觉像是有人攥住了他的心脏，捏得他胸闷呼吸不畅，一阵心疼。
“怪我，是我来迟了，怪我……”
“不哭了，不哭了……”
“阿瑜听话……”
温瑜扎进他的怀里，哭湿了他胸前一片衣襟。呼延良的手抚摸着温瑜的头发，一下一下，温柔又耐心地轻声哄着。哭到最后，温瑜心下便一派轻松了。
他的吻轻轻地落下来，比窗外飞舞的雪花还要轻还要柔，像是怕吓到怀里精心呵护的小宝贝，想将她落下的泪悉数吻个干净。
“你说过初雪之日我抬眼便能见到你的。”
“是，你看，我这不是来了？”
既然说过初雪之日将归，那纵然披荆斩棘，纵然一人一马奔袭百里，也在所不惜。
这一生至此二十载有余，呼延良许诺过温瑜的每一句话，都未曾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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