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一

容欣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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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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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说些什么,并没有其他的话题,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我只是看着他,继续等待,他合理的解释。

“林可儿,你知道吗?你觉得你了解我吗?或许一直以来,你都用一种并不真实的目光在看我。推及到遥远的二十年前,甚至还在孩提的时候,你就一直在用一种并不真实的目光来看我。”此刻,林森说着,他的声音显得字字沉重。

“林可儿,最近我已经感觉出来了,你经常会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来面对我。这一直是我所担心的。你知道吗,”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完完全全地忘记过去,忘记二十年前的那个我。但是我也知道,我的这种愿望是自私的。这对你不公平,你有权知道真相,哪怕对我不利。而最近,当我接触到你的那种异样的目光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记忆在慢慢地苏醒,我为你感到高兴的同时,也开始为我自己感到难过。”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些年来,我或许变了,或许并没有改变。在我的骨子深处,我永远是原先的那个自己。一个人,外界环境变了,他或许会发生一些改变,但是从骨子里,从本性上,他永远都不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所以,林可儿,我知道当你再次返回里尔村,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你眼中的这个我是完美的。我也知道你记忆中的那个我,是不堪的。可是,不管是这个完美的我还是那个不堪的我,他都是我。”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或许是因为这些言辞对他来说过于沉重了,他觉得不堪重负,于是停止了下来。

不过这话题并没有说完,该继续的自然还会继续下去,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又继续开始说话了。

“在我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认为我是快乐的,因为我单纯。但是,在这种所有的快乐中,却融入了一种不和谐的因素,而这种因素,却是源于你。”现在林森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在我听来,接下来的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尖锐刺耳。但是或许,这些话确实是他一直以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想放在亮光中的东西,所以便显得沉重。而如果有一天,当它们被释放出来的时候,我想他反而会觉得轻松的。所以现在,当他说着这些看起来似乎很沉重的话题的时候,我察觉到他的语气反而变得越来越轻松了起来。

现在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说,我当然不喜欢听这些话。我的记忆已经苏醒了一部分,从这苏醒的一部分当中,我已经挖掘出来了,我和林森曾经的关系,我们是对立的。我们不可能是朋友,甚至还有可能是敌人。

自然,现在,当我听到他的这些话的时候,我理所当然不会开心。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模糊的,应该模糊了。虽说人的本性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但是有些事情,一些观念和态度,自然会包容许多,模糊许多,不会像原本那么地激烈了。

此刻,我静静地望着他,平静地对待着他言语中的带着了刺儿的东西,等待他的下文。

说实话,我承认岁月的磨练让我变得越来越成熟了,在如今的情况下,虽然我并不感到痛快,但是我还能如此平静地去面对他,甚至还怀着些些许的期待和激动,这种情况,倒也让我由衷地佩服自己。

“可儿,这个世界不是完美的。”现在,林森继续说道,“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我们都有缺陷。甚至即使在里尔村当年的那种还是平和温暖的环境中,我们都是存在缺点的人。我不否认,当时我是有些骄傲了。你要知道,可儿,我的父亲是林舍里先生,他是全村最德高望重的人。正因为他有了这一层身份,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我们这些属于他的孩子,自然会在无形中就有一种优于常人的优越感。而当时林可儿,你们都是外来人员,是姑姑们从外地带回来的各种各样的无家可归的孩子。在我们这些正宗的里尔村居民的孩子眼里,自然是要低一等的了。这是人性。可儿,如果换回来,如果当时你是我,我是你,我想你一定也会有我当时拥有的那种优越感。我们都是时代和环境造就出来的人,都是时代和环境造就出来的各种带有缺陷的人,我们不是完美的,自然会犯错误,而在当时,有些错误我们是不自知的。当时我虽然有错误,但是我是快乐的。而你,林可儿,却让我不快乐了。”

“我很抱歉。”现在,听林森说了这么多,我也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了。现在他想向我彻彻底底的摊牌了,甚至将他的老底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的面前。他只是一个无知的孩子,在那种情况下,骄傲纯属正常。“我让你不愉快了。”现在,我说道,“但是你要知道,人是复杂的,林森,在那段日子里,你的骄傲带给我的,或者带给我们这些外来孩子们的,就是伤害。这是难以避免和面对的。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或者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你们的快乐,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我重复地将我们和你们重重地说了几遍。我想,他也能够理解,我们原本属于不同的人群,自然造就了不同的感受,不同方向,以及产生了不可避免的矛盾。

现在听林森这么一段长长的话,我虽然将我的观点彻彻底底地也表达了出来,但是,我心中却仿佛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倒也是彻底地释放了。

不是吗?我们都是无辜的。不管是我,不管是他,还是任何一个其他的人。我们都是环境造就的产物,我们属于自己,忠于内心,于是就产生了各种不同的人,以及不同的人之间的矛盾。既然如此,一切都属正常,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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