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害群之马,邵梓获得了最大程度的清静,但也失去了某样东西。
——烦恼。
这笔买卖何止是不错?
总之邵梓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如果好好学习一下在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让人滚蛋的花式方法,以后应该能享有一个更加天清气明的美妙人生。
但他的反省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当注意力在某件事上集中又分散以后,某一模仿行为的后果迅速的占据了大脑,成了感官中唯一显着的事情。
呸呸呸!
香烟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抽的,邵梓痛苦地想。明明就呛人呛到不行,所以宋队戒烟的时候怎么会这么煎熬——他思索片刻,认为原因一定是为了合群行程的长期习惯导致宋队与成瘾性激烈对抗。至于警队那群被现在的他判定为长年和尼古丁玩Sm的烟鬼,应该只是后天培养了受虐癖的心智薄弱的家伙。
得知真相以后,他这两天试图设身处地的体验宋荆当时的看法,用尽种种方法甚至还和俞英健吵了架。原因倒不是俞英健这人说话没轻没重确实很欠,很大程度也因为宋荆是个坚定到有些发邪的唯物主义者,对神棍敬谢不敏。
——为了不被主观的偏见影响、保持市局的和平稳定,她当年和姓俞的这位年轻新秀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完全是遇到案情需要合作都得靠邵梓在中间传话的类型。
而此时,邵梓又想起了那句话,自己听到的宋荆当面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你还真是听劝……如果是那家伙,我指使起来绝对没那么轻松。”
不对?
……有什么不对?
一种诡异的感觉在邵梓心头升起。他从来都为这句话而分外的感慨,觉得自己在老师的眼里或许有些软弱,但这应当不是坏事。就是因为这个,他默认了一些事实,却也抛却了一些本该显而易见的疑点。
宋荆口中的“那家伙”是谁??
他当时以为大概是自己没见过的宋荆那个大名鼎鼎但没见过的儿子,后来认识了宋乔雨,也只是把这种判断继续当作常态。
但是现在想来,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宋乔雨。
作为儿子和母亲,宋乔雨和宋荆的关系并不紧密。但是这些都不能改变他有一个堪称标志性、几乎被刻在骨子里的特征——服从命令。
职业路径基本重合的宋乔雨听着自己这位传奇母亲的故事长大,哪怕不把她视作合格的母亲,也至少会看作一个优秀到极致的前辈。所以或许宋荆的自毁让她的形象在宋乔雨心目中大打折扣,但他绝不会不听这样一个人的指示。
宋乔雨一向公私分明,“底层代码”就是对“指挥官”绝对的遵守命令、听从指挥。哪怕邵梓是公认脾气好气质佳、温和儒雅的滥好人,也达不到这种公事公办,只要是严肃正经的“军令”无论内容怎样都完全不会否认的地步。
所以谁能让宋荆如此头疼,甚至和邵梓这样的“编外儿子”对比倾诉?
顾凌?
也不对。
顾凌在宋荆的社交圈子里只是一个编外的助力,关系亦师亦友。
这位大律师确实很有个性,虽然葬礼后曾经尝试调查宋荆被害案的真相,被警方人员百般阻挠才很不容易的罢休,但这仅仅是在宋荆死后发生的事。
——这之前,顾凌作为很有分寸感的一名独立律师,完全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干涉起根本不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的案子,甚至因此让宋荆感到“头疼”。
所以,还得有一个人。
这也不只是他个人对老师遗言更加看重的私心。宋荆临死前那段时间里接触的人都有可能被她传达了某种可能能作为证人证词的遗言。如果这个人不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宋乔雨、也不是后来单独调查中把底牌都抖搂出来的顾凌,那无论是什么人选,起码这个人都没有和警方的调查员有过深度接触。
也许还有什么秘密没被发掘出来。
邵梓心绪重重,拿起了手机,很快拨打了一个号码……
……但是无人接听。
接连打了好几次,某位支队长那边刚正常没两天居然又进入了渺无音讯的状态,简直让邵梓气歪了鼻子,甚至想起了刚才莫云晚的挑拨,那句梁安是自己“事业最大绊脚石”的描述——可不是这个道理吗?
但他终究还是善良宽厚,踩着重重的脚步下楼以后就暂且抛开了这件事。
回到二支队的地盘,一力抚慰了一群刚经历了史上最惨淡团建、委屈巴巴的青壮年人类,邵梓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自己车上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十点。
不过刚上车他就接到了俞英健的短信,说他要带二支队吃不饱的完蛋玩意儿们去撸个串,问要不要带上三支队的人一起。
邵梓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吃白不吃,于是抛下了一时的恩怨,首先万分严谨地确认姓俞确实是唯一请客的人,然后才群发信息召集自己人过来“能吃多少吃多少”。最后,他才拍拍衣角亲自来到烧烤摊,开局怒点二十串变态辣的炭烤鸭肠,敬了最不抗辣的俞英健六串,以示新鲜出土急需尝试的森森恶意。
不过最终负罪感还是让他有些不忍,扭头便自行破费了一次,给被辣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俞支队长买了一瓶红罐王老吉,强迫这位在传统中医文化熏陶下长大的神棍传人承认这是凉茶以后才递给了他。
再一顿夜宵折腾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一点半。
邵梓还算满意今天的成果,但仍旧难以放下自己在工作外总会浮出水面、已经戒断了少说有十几年的洁癖。借了宿舍冲凉从摆脱满身烧烤味儿的漩涡里挣扎出来之后,他便又一次想起了那个疑点,抱着今天最后一次的想法打电话给梁安。
这回梁安倒是记得接了。
今天格外暴躁的邵梓按捺住先破口大骂一顿再说的冲动,详细完整地讲述了自己记得的那句话还有相关的事实推断。话罢,感觉卸下了其中一份负担的他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经过不少发泄途径的洗礼,也基本恢复了正常状态。
只要这个姓梁的混账上司不再打马虎眼,他一定能心平气和的挨过这通电话,不在这个礼拜第三次被同一个人气出临时性质的心理问题。
“哇,”梁安干巴巴地答复,“那确实是一个很值得考虑的问题……”
那得是一个足够闲得无聊、不听指挥、足够天资过人又足够反复无常,行为怪异举止清奇,做的事像长不大的熊孩子,几乎让人感觉不可预测的家伙。
梁安转头看向夜幕下的月杨山监狱,简直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信息不通真的是大忌。昱州市局这些前辈看似同仇敌忾,但各个拎出来都是一匹难搞的独狼,一个个的通气只通一半,也不知道该说是对自己能活得更久盲目自信,还是对自己同伴的谨慎程度和冒险冲动特别担心。
在这些人的衬托下,一向被队友和以前的前辈认为太过柔软、理论上不适合这份工作的邵梓简直是最适合雪中送炭的合作者。
他无比真诚的来了一句夸赞:“邵梓同志,你简直就是个天选之子。”
“行行好吧……”邵梓语气无力,“你真别多说些什么来解释这种怪话了,多半又是某种冷嘲热讽。把你的废话都收起来,我怕我听了撑不住。”
“……”
这次,梁安真的觉得自己非常的无辜。毕竟,他的确是真心实意的觉得邵梓这种行为模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完全不是作伪——可惜瞎话说多了,有时候讲点真的都不会有人相信。
就在这时,梁安的眼皮微微一跳,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还没等他琢磨反应起玄学俗语的真实性,六百米开外的月杨山监狱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导致他扭头看过去。电话对面的邵梓听见更是条件反射的一惊。
“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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