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压根没太大忧虑。
倒还有些担忧秋白出来太快，万一要是撞上估计又得被念叨好一通，所以特地绕了条道回去。
十二月的御花园光秃秃的，只有腊梅花苞还在顽强顶风绽放，朱砂点点缀在雪白天地间。
地面结冰湿滑。
这种破天气，连人影都没几个。
但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锤子钉物声响，却让琳琅不由生出几分好奇，悄悄拐过脚步一看——
只见那间往日用来存放杂物的小阁楼，不知何时开了锁。
这么冻的天，寒风凛冽。
只有一名衣着灰脏的白胡子老头，佝偻着腰，系了条由破布拼接成的特色围裙。粗糙手掌紧握锤子，正全神贯注地敲着一只铁皮大炉子。
他身后还放着一排架子，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些甚至见都没见过。
琳琅感兴趣的目光落在上面一样透明薄片上，颜色有些发绿和混浊，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东西应该是现代的玻璃。
没想到这个时空这么快就有人琢磨出雏形，真是天赋异禀。
想起这些时日，厨房果蔬类的弹尽粮绝，再看看架上那块熠熠发光的玻璃碎片。
某个潜藏已久的构架，终于从大脑深海的底端浮现而出。那块小小玻璃的似乎能透过瞳孔映入心墙，填充在构架其中一部分上……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许是眼神太过热切，那个敲着钉子的白胡子老头，总算注意到旁边的人还站着。
抬头一看，是个裹得像过冬松鼠似的年轻姑娘，巴掌大的脸半张都隐在毛茸茸兜帽下，浑身上下大概只有两颗眼珠子机灵。
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仿佛赶走什么凑上前的好奇小猫。
“哪里来的小丫头，这么冷快回去吧！别围在这里灌一肚子冷风！”
琳琅抽了下嘴角。
没想到这宫里除秋白以外，还有人嘴毒点数这么高。
“这位老师傅，我不冷，你这做的是什么呀？”扯紧自己的斗篷领子，琳琅微微踮起脚尖问。
但对方语气很是不耐烦，“哎去去去，这可不是你这种小丫头片子能玩的东西。”
琳琅在宫里混了四年，哪里还怕这个？对于搭讪拉好感一套流程，早就是信手拈来。
“老师傅您做的这些东西可真有意思，我打前可从没瞧见过，这都是您自己想出来的吗？”碰到这种的，不要对线话题，得重开一个。
“那是当然！不是我做的还能是谁？”被这么一夸，老头果然得意洋洋，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小丫头，算你有眼光，才能看出来这些都是有意思的好东西！那些俗人只会说这些是没用的废料！”
得到认可和共同语言，老头便没有再像先前那般急着要赶她走了，反倒还展示了一下那只宝贝炉子。
“这是我新做的火炉子，比炭火盆子好用多了，放在屋里暖和又不用担心烧着，看在你识货的份上，回头做好了我送你一个。”
“多谢！”琳琅压根没想到还会有意外收获。
虽然她是体质强悍，不容易被冻生病。但每个月那特殊几天，还是腰酸背痛的难受。
就是有心想要吃药调理，可像她这样的厨娘，时常双手泡在冷水里，也静养不了。
要是有了这暖炉子，可能就会好受不少。
“老师傅，这个像琉璃一样亮晶晶的是什么东西？”虚晃一招后，她将话带到目标上。
“哦，你是说这个啊，这个叫做玻璃。没想到吧，这可是用沙子烧制出来的。”
老头停下手中锤子，目光看向她所视之处，有些神秘地和她小声道，“这东西还是我从东陆得到的，东陆最喜欢这些透亮的玩意儿了。”
“东陆？”琳琅错愕了半晌。这个时空居然这么巧合也叫玻璃。
要不是之前系统提示过，确认没有穿越者的存在，恐怕她脑海中的警报器都要爆了。
“女娃娃一看就是没出过远门，连东陆都不知道。”
老头啧啧摇头，一副嫌弃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但还是大发善心地为她科普。
“比起已经被先帝爷打下的北域、还有臣属的西境和南夷，东陆离我们大祁路途是最遥远的，且长年隔绝与世无争。”
“那里长年四季如春，连水都是暖的，且男女皆爱穿纱衣梳高髻，记得我初次见时，远远一眼过去还以为是群幽魂。”
琳琅：.
这不应该赞一声仙气吗？
不过她心里也有数了，东陆大概有些类似自给自足的封闭桃花源。
“可惜目前还是做的不够好，这块颜色不行，里头杂质气泡也不少。”老头拿起那块玻璃碎片，透过日光看了又看，惋惜地叹气。
“还得好好琢磨琢磨，回头再做对玻璃大鹅给皇上摆窗台！”
“老师傅，我进宫之前见过一个匠人，和您做的东西很像。不过他用的好像是河底的石砂，不是沙子。”琳琅胡诌八扯了个挡箭牌。
炼制透明玻璃片的材料需要不含铁制，普通沙子炼制出来的，就会像老头手上这块一样发绿。
而不含铁制的石砂需要去河床或沙滩中寻找。另外添入石灰石、纯碱、长石等降低炼制所需的温度，同时也能提高玻璃的耐性。
这一套现代理论她倒是有，但实践经验却为零。而老头作为老匠人，经验满格，正好就缺理论。
所以老师傅思量过后，便反应出妙处。当即激动地两眼放光，双手都举了起来，欣喜若狂。
“石砂！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换个料子试呢？”
“哈哈小丫头多亏你，我总算有头绪了！这第一对小鹅不送皇上了，回头我先送给你！”
琳琅有些哭笑不得，“那还是送给皇上吧，毕竟皇上第一位。只是我这里还有个想法想请您帮忙。”
“帮忙？”在自己脏兮兮的围裙上揩了楷双手，上面尽是细小干裂和伤口的老工匠疑惑中带了几分警惕，“什么样的忙？”
“您别担心，绝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琳琅随手捡起一根炭条，直接在桌面上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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