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漠边开战。
此战以神威为先锋,天苍为辅军,冲击漠边。
御光浴血奋战,勇冠三军,宛若凶兽踏境,寸草不生。
贪狼行踪诡秘,混淆黑白,宛如鬼面疫神,赐灾乱军。
天策步步紧逼,以身谋局,一览天机,万诡不起。
这形势大好,本有一月可破,奈何陈瑞守关,策略不断,行军布局间大有破釜沉舟之态,叫人不好轻举妄动。
只好趁夜,派天苍趁夜偷袭,企图扰乱对方节奏。
……
漠边。
陈瑞一身甲胄,坐于主帐中,清丽的面容依旧冷漠无情。
面前的心腹依旧为这几日应接不暇的攻击讨论出一个合理的解围办法。
而主将一言不发。
或许在他们这些心腹眼中,主将的一言不发只是在一味地听他们的主意,以便想出一个更为合理的办法。
但他们并不知道,从苏琼进军西北开始,自家主将的心中就并不在意与苏琼之间的胜败。
他原本按着母亲预料的计划一样走着,将自己父亲的左膀右臂一一斩去,架空父亲的权利,彻底地将陈家收揽于自己的手中,再到那时,他便将西北献给苏琼。
可事实上,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也不会想到,陈郡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买了母亲的心腹,将他们所有举动一一透露。
自此,他与母亲满盘皆输。
他依旧记得当初事情败露之际,陈郡眼中的嘲弄挑衅。
“瑞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也太蠢了,选了一个内宅妇人做靠山。”
陈瑞暗叹一声,压下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恨意,微微敛眸。
他微微抬手,止住心腹们的讨论,冷声道“够了!你们在这也讨论不出什么好结果,不如好好想想明日如何活下来!”
说罢,少年越过众人,离开主帐。
他忽略了军中的无病呻吟,忽略了军中的惨叫哭喊,一路走到城墙之上,只是愣愣地看向了昀云的方向,眼中复杂。
夏夜本清凉,少年眼中的冰霜却总会无意间消融。
或许是因年少极喜夏日,或许是因年少最喜欢的人在对面。
年少时,他孤身一人来此京城,虽说外祖父他们待他极好,可那时一无所知的他还是被母亲抛弃一事伤心不已。
初遇苏琼的那天,是除夕宴。
少年神色淡漠,一身红白金缕锦衣,站在那群大人中,从容不迫地应付他们无礼,举止言谈间都躲不过他眼中的淡漠,仿佛他早已看透这世间沧桑一般。
这本该说他是个厌世的贵公子,可偏偏他长了一副雌雄莫辨样,倒是无意间多了一丝神性。
当年的他一下子就被那少年给吸引了,心跳声也在无意间开始响彻耳旁。
那时一无所知,从未想过那是年少春心的第一声悸动。
在稍微打听之后,他才知那惊艳绝世的少年郎是开国世家“苏家”后代,是观威侯世子“苏宁”的嫡长子——苏琼。
琼琼皎月,一生莫忘。思之成疾,难以安眠。
那之后,他每到除夕,他便试图靠近苏琼,他一开始是无视我的,惟有他的发小“沈然”会出于礼貌地跟我说上几句,后来,也算是跟久了,他也渐渐接受了我的存在,我也开始意识到……
我似乎对苏琼,不清白。
发现这一切时,是在十一岁的那天除夕宴,苏琼似乎总会在除夕宴的时候,避开他人,只带着沈然去一个地方。
那天的我被拒绝了,却暗戳戳地嫉妒了一直跟苏琼要好的沈然,心里明知他们是世交关系,要好自然正常,但偏偏……苏琼那会只对沈然他一人笑。
苏琼是个除了在家人面前很少笑的人,这是他最清楚的事。
所以……他讨厌可以让苏琼笑出来的沈然。
可直到十二岁除夕宴上的事情发生,他明白,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不,确切地说,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有结果?
即使苏琼本就是那种大逆不道的人,即使他的心思也不在这种儿女情长上……
对,苏琼就是那种大逆不道却又冷漠无情的人。
他轻叹一声,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无意间想到了十二岁少年苏琼说过的一句话,不禁轻喃重复道“不破不立,雷霆万钧,才可彻底创立新物。”
也突然地,他想到了陈郡说的话,有些了然。
“哈,原来如此……”
我就该像他一样做绝!杀死自己的父亲!就像他杀死自己皇舅爷一样!
少年眼中自嘲之色愈发浓烈,可当听到身后有些熟悉的脚步声后,他迅速收回了神情,变回之前的冷漠。
那人上前一步,行了一军礼,说道“少将军,将军之前吩咐的计划,你可在上心?”
少年冷笑一声,“我的事情,你没必要插手!”
“少将军,你要明白,你这只是强弩之末。”那人冷声警告道。
陈瑞转头看向他,咬牙微怒道“比起威胁我,不如好好说说你在我这的卧底经历,如何?肖、何!”
肖何冷漠道“少将军,何必呢?无论是当年您出于好心救下‘碰巧被小混混差点打死’的我,还是我无数次在战场上拼命救你,都无法掩盖我早已经是将军安排的棋子。”
“既是棋子,自然要认清自己的棋手,做好棋子的本分。”
“您没必要一味追问。”
棋子没有选择权,只能一味地展示自己的价值,争取存在的时间更加长久些,然后等待着那被棋手丢弃的最后一刻。
肖何眼中闪过一丝苦笑,但面前共历生死的少年并不知晓,他只是一味地打量着肖何,眼中冰冷的审视与强烈的警惕不断地刺痛自己的心。
但也同时,他也不知道面前的少年终究是跟他父亲一样流着肮脏的陈家血,对男子保留着非同一般的兴趣。
但陈瑞到底是跟陈郡不一样的,他太过善良,没有陈瑞那般不要命的疯。
也因此,身处乱世的他注定不得好死。
肖何至今都这么认为。
而早已谋定自己结局的陈瑞来说,这个结局……
他很满意,也很悲伤。
被自己所爱之人亲手杀死之类的结局。
根本就不好笑。
何况……那人根本对自己没有半点心思。
“少将军,这战……你必须赢!”肖何这样决然地说道。
因为你不活着,我就失去了价值。
陈瑞轻呵一声,默默看向昀云的方向,眸色沉沉,“不用你说。”
这座城,我绝对会送给苏琼。
陈郡他……什么也不会得到!!!
“当然,我会尽心尽责的,这是父亲的要求。”
……
昀云。
那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冷笑一声,一把夺过悠然看戏的萧逐意手中折扇,展扇,用了狠劲地扇,试图吹散心中郁闷一般。
萧逐意收了笑意,看着手中空荡荡的手,幽幽转头盯着苏琼手中的折扇,心中有些心疼自己的折扇。
苏琼注意到他的视线,根本没给好脸色,怒瞪他一眼后,便挪了一点位置,将他的折扇离的更远些。
萧逐意见此,也是轻嗤一声,但碍于他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好,只好忍气吞声,心里想着到时候怎样讨回这利息。
“漠边是什么鬼!为什么老是晚一步!”
少年鲜少地发了怒,没人敢多说一句。
尤其在那已初具少年皇帝风范的苏琼面前,那睥睨天下的眼神,让在场的人看得都心有余悸,更加不愿意招惹。
“没人说话?”少年轻笑一声,眼中冰霜更胜。
屋中二十几位下属依旧默不吭声。
倏忽,一盏热茶即刻甩飞,怒砸于地,竟也是摔成了万千碎片,可见力道强劲,怒气之盛。
尤其是那倾洒出来的热茶,就差几分,便直接泼在前头几位的面上,稍有不慎,便是要面上留疤的程度,看得着实心惊。
“要是哑巴了,就回去治!别在我跟前碍眼!”
少年冷笑着,眼中杀意波动,手搭在腰间的利刃剑柄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取人首级。
众人看得那叫一个心悸,他们都见过自家主公在战场的表现,可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可是单骑一匹,万夫莫敌。
武功高超得不像话。
杀人的速度也是难以言说的。
对方想要杀他们,自然是顶顶的,完全无痛的那种!
但也是听到了苏琼的逐客令,心里自是巴不得跑了,可终归是上司,也不知他是气头上说的还是真的让他们滚,一时半会,他们也是拿不定主意。
少年似见他们还没走,眉头更紧,怒吼一声,“滚!”
这声下来,众人纷纷跑路。
也在离院子远些地方,几个下属围着苏宁其他尚且能与顶级上司说上几句闲话的人悄声打听这主公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说实话,苏宁等人都只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只是简单告知,苏琼并未生太大气,至少不会影响他们生活。
众下属才暗松一口气,各自离去。
薛子洸见此,不禁轻叹,“主公要真的大怒了,可是笑得最开心的。”
见惯苏琼诡笑的木之野不禁身子一僵,没有回答。
谷问寻耸耸肩,“走吧,还有一堆事要忙。”
众人也离开。
但屋中的几位却没有。
那刚发完脾气的少年郎正毕恭毕敬地将扇子归还主人,嘴里还念叨着“大人不记小人过。”
萧逐意夺回了折扇,也心知他这般念叨就是怕自己秋后算账,索性就不理会,当作无事发生。
苏琼见他这样,也算是放下心中不安,笑道“怎样?本主公演得不错吧!”
沈然轻笑一声,“引蛇出洞,打草惊蛇,亏你想得出来。”
苏琼轻笑一声,只是默默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墨惜边,“你怎么看?枕淳。”
墨惜边恍然回神,眼中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苏琼也不着急,我们怀疑墨惜缘这事早就通过任群的口传达给墨惜边。
墨惜边没有很快地去找墨惜缘求解答,就等于他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但情感上还是让他纠结。
他轻叹一声,摇头道“我没什么可以说的。”
少年起身,先行告辞。
沈然见此,轻叹道“估计他心里有数了。”
苏琼点了点头。
————
小剧场(六)
苏琼来找萧逐意,却得知他在自己的店铺视察,只好等着。
好不容易等他回来,萧逐意示意他伸手。
苏琼伸了手。
下一秒,一大包银票扔在他手上。
萧逐意坐在椅子上,接过下人端来的茶,轻抿一口,“拿着你的钱,给我滚!”
苏琼下意识地迅速收好这钱,笑道“你知道啦?”
“偶遇沈谦润,说你再做一些迷惑行为。”萧逐意淡然回道。
苏琼嘿嘿一笑,挥手告别。
萧逐意默默看着他离开,掌中轻抚方才跳入自己怀中的红狐,轻笑一声,“呵,这又是什么‘他们’的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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