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本是农闲猫冬的时节，姜家村及周边村落的人却半点没闲着。
姜家村自不必说，向来人手紧张，如今食品作坊与手工坊又接连扩招，连带着周遭几个村子的妇人也都忙得脚不沾地，竟无一人有闲暇时光。
好在姜阿奶号召力强，一番张罗之下，一群手脚利索的老太太聚到了姜家老宅，围着针线笸箩，日夜赶制棉衣。
棉线穿梭间，一件件厚实的棉衣棉裤渐渐堆成了小山。
总算赶在第一场大雪飘落之前，这批带着暖意的棉衣棉裤被源源不断送往北边。
将士们穿上新衣，抵御了刺骨寒风，军心大振，作战愈发勇猛，一时间所向披靡，捷报频传。
与北疆军的势如破竹不同，南边的征南军却陷入了苦战僵局，迟迟难有进展。
这日，南疆的一片山林中，顾惜惜望着眼前身形又长高了些的听雪，神色凝重地问道：“丫头，此番行事，你可有十足把握？”
听雪眼中闪过决绝狠厉之色，语气冰冷如铁：“魏家叛军害我巫族百余人丧命，此仇不共戴天，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方能平复心头之恨！”
“报仇固然重要，更要当心自身安危。” 顾惜惜轻叹一声，温声道，“你义父还在北疆等着你平安回去，切不可意气用事。”
“嗯！” 听雪重重点头，认真应下，眼中却未减半分杀意。
看着听雪毅然离去的背影，顾惜惜轻轻摇了摇头，一声长叹消散在风中，转身回大营。
帐内，顾惜惜取出一幅画像，那是听雪易容后的模样，递向赵启英：“若在战场上见到这幅容貌，万不可伤她性命。”
赵启英接过画像，眉头微蹙，沉声道：“顾将军，那魏家叛军的蛊人阴毒异常，此事凶险万分，我们不该将这般重担交予一个小姑娘。”
“她与魏家有血海深仇，这复仇之路，她心意已决，我们拦不住的。” 顾惜惜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缓缓道出缘由。
原来魏家叛军见征南军骁勇难敌，竟不惜用邪术炼制蛊人，将养满蛊虫的活人推向战场。
这些蛊人刀枪难入，一旦被射杀，体内的大批蛊虫便会四散而出，寻找新的寄生体，传染性极强。
征南军已有不少将士中招，为了不牵连身边袍泽，他们只能选择自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虽众人皆知，炼制蛊人耗时耗力，叛军手中定然不多，可每一位将士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岂能拿人命去试探？这般僵局，着实让人头疼。
故而，便有了听雪以身犯险的打算 —— 她要混进那些待试蛊的人中，一来为征南军寻得解蛊之法，二来也为报巫族血海深仇。
彼时，清山关这边，姜长业在第一次试验成功后，又历经一个月的打磨改良，终于将如意图纸上那如新生婴儿头颅般大小的铁炮弹造了出来。
经数次试验确认威力稳定后，姜长业满心欢喜，给这铁炮弹取了个寓意深远的名字 ——“新生一号”。
只是铁炮弹研制成功，顶多算成了一半，那火炮发射车的打造才刚刚起步。
有了先前大型连发床弩的成功先例，姜长业与李德山哥俩信心十足。
眼下他们最上心的，便是火炮的射程与炮筒炸膛这两大难题。
兄弟二人一番合计，便撸起袖子埋头苦干，这一干，竟直忙到了小年。
这日，如意与姜老爹穿戴好厚实的棉袄，套上家里的一骡一马两辆车，将一筐筐年货往车上搬，这是要往清山关去 —— 一是给姜长业送年货，二是瞧瞧火炮的进展。
“阿爷，看这光景，我爹今年怕是赶不回村里过年了。”
如意搬着一筐卤得油光锃亮的兔子肉放到车上，笑着说。
姜老爹捋了捋颌下胡须，呵呵笑道：“你爹啊，早年过得浑浑噩噩，没成想人到中年，倒越发上进了。”
想起如今的好日子，子孙个个有出息，他心里便美得不行，浑身都透着畅快。
“那还不是阿爷您这大家长掌舵掌得好，把家里领上了正道！” 如意笑着给老爷子灌起了迷魂汤。
姜老爹被如意哄得眉开眼笑，颌下的胡须都翘得更高了，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得意。
“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厨房里传来姜阿奶的声音，只见她抱着一筐热气腾腾的酸菜肉包子走出来，包子被棉布捂得严严实实，氤氲的热气顺着布缝往外冒，“还不是如意和芳霏俩丫头争气，带着咱们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你这老婆子，咋就不肯顺我一句！” 姜老爹佯装嗔怪，捋着胡须道，“不管咋说，如意和芳霏也是我老姜家的后代，骨子里带着咱们姜家的韧劲！”
“是是是，都是你老姜家的功劳行了吧？” 姜阿奶笑着白了他一眼，把包子往骡车上递，“快别磨蹭了，赶紧赶路！那些在清山关的娃子，还等着吃口热乎的呢。”
“阿奶，我们走啦！” 如意早已裹得严严实实，棉袄的领口、围巾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声音闷闷地从厚围巾里传出来。
“乖孙女，路上当心些！” 姜阿奶扶着车辕叮嘱，眼神里满是牵挂，“天冷路滑，赶车慢着点，莫要急着赶路。”
如意笑着应了声，扬鞭策马。
姜阿奶站在原地，扶着门框望着车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幽幽地发起呆来，喃喃自语：“芳霏那丫头先前捎信来，说小年前后能赶回来，这都快到日子了，咋还没个动静呢？”
一旁的穗儿连忙笑着宽慰：“老夫人您别急，京中到咱们这儿路途不近，许是路上耽搁了些。依着二小姐的性子，定是惦记着您，一准快到了！”
姜阿奶在门口又伫立了片刻，寒风拂过鬓角的白发，她轻轻叹道：“罢了，回屋吧。”
刚一转身，就听得身后穗儿惊喜地喊道：“老夫人！您快看那边 —— 好像有马车过来了！”
穗儿伸手指向远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官道尽头的田埂旁，隐约有个移动的小黑点，尚未拐进通往姜家村的小道。
姜阿奶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却啥也没瞧见，不由得笑道：“你这丫头，竟拿老婆子寻开心呢。”
“真在那儿呢！” 穗儿急得跺脚，“就是远了些，看不真切，不知道是不是二小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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