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丫蹲在新仓最底层的地窖里,指尖划过潮湿的石壁。昨夜分完最后一批新籽,她总觉得仓底有响动——不是老鼠啃谷的窸窣,是种更沉的声,像有人用木槌敲着石缝,“咚、咚、咚”,节奏匀得像在数着什么。
“听见没?”她回头问青禾。青禾正往地窖壁上贴防潮纸,闻言侧耳听了片刻,摇摇头:“怕是你听岔了,这地窖刚用石灰刷过,石头缝都堵死了,哪来的声?”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又响了,这次更清,像从石壁深处钻出来的。周丫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锤,往发声的地方敲了敲,石壁是空的。“这里面有东西。”她笃定地说。
赵铁柱扛着撬棍下来时,地窖里已经积了半筐敲下来的碎石。“让开让开!”他喊着往石壁上狠撬,“李木匠早说过,老仓底都藏着‘镇仓物’,新仓是照着老仓格局建的,保不齐也有!”
撬棍猛地往下沉,石壁裂开道缝,一股混着陈谷香的凉风涌出来,吹得烛火直晃。周丫伸手进去掏,指尖碰到个冰凉的硬物,拽出来一看——是个铜制的小匣子,巴掌大,锁扣上刻着双蛇盘仓纹,和银锁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匣子没锁,一掰就开。里面铺着层暗红的绒布,放着三样东西:半块磨损的木牌,上面刻着“共”字,像是从“共仓”木牌上劈下来的;一卷泛黄的麻纸,展开来看,是幅手绘的仓区图,标注着二十年前的谷种存放点,墨迹里还掺着谷壳;最底下是片蛇鳞,比银蛇蜕下的大两倍,边缘泛着淡金,摸上去竟有些温。
“这鳞……”青禾指着蛇鳞,“像传说里‘护仓蛇’的鳞。我奶奶说,早年间有大蛇守仓,鳞能避虫,还能让谷种晚发芽三天,等雨来。”
周丫把麻纸凑近烛火,图上的墨迹遇热竟变了色,原本模糊的线条显露出新的痕迹——是条从老仓通往山后的暗道,出口处画着个小小的谷堆,旁边写着“籽生”二字。“这是说,有谷种藏在山后?”
赵铁柱拿着木牌翻来覆去看:“‘共’字缺了一半,另一半指定在老仓!我这就去找李木匠,他保管着老仓的旧物件!”
他刚爬上地窖,就听见银蛇在仓外发出急促的嘶声。众人跟着上去,只见银蛇盘在仓门顶,脖子昂得笔直,朝着后山的方向吐信子,金蛇则绕着周丫的脚腕转,尾巴尖不断拍打地面,像是在催促。
按图索骥找到暗道入口时,天刚擦黑。入口藏在老仓废弃的柴房后,被半塌的土墙挡着,扒开砖石,露出个仅容一人爬行的洞口,一股土腥混着谷香的气涌出来。
“我先进。”周丫揣着铜匣,钻进洞口。暗道里漆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指甲刮过土壁的声。爬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忽然透进微光,还传来“滴答”声,像水滴落在空桶里。
钻出洞口,是个天然的石窖,约一间屋大,角落里堆着十几个半埋在土里的陶瓮,瓮口用红泥封着,上面压着块石板,刻着“待雨”二字。周丫搬开石板,红泥一抠就碎,里面竟装满了谷种,颗颗饱满,泛着自然的蜡光,是二十年前的陈种。
“真有籽!”青禾捧起一把,谷种落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你看这色泽,比新收的还好!”
石窖顶上渗着水,滴在空瓮里,“滴答”声规律得像钟。周丫忽然反应过来:“地窖里的‘咚咚’声,是这水声传过去的!老仓的石壁是空的,能传声!”
银蛇和金蛇不知何时跟了进来,金蛇往陶瓮上爬,用尾巴扫去瓮口的浮土,露出底下刻的字:“丙戌年留,待卯年雨。”周丫掐指一算,丙戌年正是二十年前,而今年,恰是卯年。
“等雨……”青禾忽然想起什么,“护仓蛇鳞能让谷种晚发芽三天!老辈是算准了今年有雨,特意留种等这时候!”
话音刚落,洞外忽然传来雷声,紧接着是雨点砸在石窖顶的声,越来越密。周丫掏出蛇鳞,往谷种上一放,原本微微发胀的谷种竟真的缩回了些,像被施了定身咒。
“太神了!”赵铁柱捧着谷种往外跑,“快回仓!雨来了,正好播种!”
众人抱着陶瓮往回赶时,雨已经下透了。路过山脚下的坡地,周丫忽然停住脚——那片荒了多年的坡地,不知何时被人翻了土,整整齐齐地拢成了田垄,像是专门等着谷种的。
“是李木匠!”青禾指着田垄尽头的身影,李木匠正弯腰埋木牌,牌上写着“共仓新田”,另一半“仓”字木牌正好和周丫找到的“共”字拼在一起,严丝合缝。
“我就知道老仓底有东西。”李木匠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地是去年就翻好的,就等你们找到谷种。太奶奶当年说,‘好籽要等好雨,好仓要等后人’,看来是等着你们了。”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裹着风,吹得田垄上的野草微微晃。周丫抓出一把陈种,撒向田垄,金蛇立刻游过去,用身体把谷种压进土里,银蛇则盘在田埂上,吐信子的频率正好跟着雨声的节奏,像是在为谷种数数。
青禾掏出麻纸图,铺在湿透的田埂上,雨水冲刷着墨迹,图上的老仓和新仓轮廓渐渐重叠,最后融成一个完整的仓形。“你看!”她指着融在一起的线条,“老仓和新仓,本来就是连着的。”
周丫低头看手里的铜匣,忽然明白里面的“共”字木牌为何只剩一半——不是劈坏了,是特意留着,等后人找到另一半,拼出“共仓”二字。就像那些陈种,等了二十年,就为了这场雨,等她们这些后人来播撒。
雨势渐小的时候,第一颗谷种顶破了湿土,冒出个嫩白的芽尖。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田垄上很快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白,在雨雾里闪着光。
银蛇和金蛇盘在田埂上,鳞片被雨水洗得发亮,忽然同时抬头,朝着新仓的方向嘶鸣一声,声音清亮,像是在告诉远方的太奶奶:籽已落,芽已生,共仓的路,还在往前伸。
周丫把铜匣放进新仓的地基石缝里,再填上土。她知道,这匣子会像当年的银锁一样,等下一辈人偶然发现,那时他们会明白,有些东西从来不会真的消失——无论是半块木牌,还是一场等了二十年的雨,或是藏在时光里的“共”字,总会在某个雨天,顺着土缝钻出来,告诉后来人:你们不是在从头开始,是在接着重来。
夜色渐深,新仓的灯亮了。周丫坐在仓门前,看着雨打在“共仓”木牌上,溅起的水珠在“共”字的笔画里打转,像无数个小籽在发芽。远处传来赵铁柱和李木匠的笑闹声,青禾正在清点刚收的新谷,银蛇金蛇盘在谷堆上,鳞片映着灯光,泛出温暖的光。
她忽然想起铜匣里的麻纸图,那些墨迹遇热变色的纹,或许不是为了藏秘,只是想告诉后人:有些种子,要等很久才发芽;有些路,要几代人接着走。而她们此刻做的,不过是把自己变成新的种子,落在时光的土里,等着下一场雨,再冒出芽来。
雨停了,第一缕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田垄的嫩芽上,也照在新仓的木牌上,“共仓”二字在月下连在一起,像个稳稳的承诺。
喜欢重生六9:倒爷翻身路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重生六9:倒爷翻身路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