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舞台侧面,手指贴着耳返边缘。后台灯光很亮,照得地板发白。音响师冲我点头,示意试音结束。
我没动,等心跳慢下来。
昨晚我一个人来过这里。空场时的舞台特别安静,我能听见头顶通风口的声音。我站了十分钟,没唱歌,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台下黑压压的座位。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事,想养父母给我煮的姜汤,想汪璇第一次听我唱歌时的表情,也想关毅在我晕倒那天守在病房外的样子。
现在台下坐满了人。
前排有个小女孩举着灯牌,上面写着“姐姐加油”。她穿着粉色外套,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我盯着她看了几秒,她发现我在看她,用力朝我挥手。
音乐响起来。
第一个音符出来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这首歌叫《心途》,是我住院那段时间写的。唱到第二段时,声音开始稳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顺着旋律走,不再发抖。最后一句高音出来时,全场安静了一瞬,接着掌声从第一排炸开,像潮水一样往后推。
我没有停。
第二首是新编曲的《光年之外》。交响乐进来的时候,我往前走了几步。这次我没戴耳机,直接对着主麦唱。副歌部分拉长了八拍,我控制着呼吸,在最高点撑住了那个音。结束后我看了一眼侧台,关毅不在。策划人林姐站在控台旁边,抬头看着大屏上的实时数据,嘴角动了一下。
第三首是《光隙》。
这是我最不想唱的一首。词是我写的,写的是我送快递那两年的事。有天下雨,我在便利店门口躲雨,抱着包坐在台阶上。店里放着一首老歌,我跟着哼了几句,被路过的客人录了下来。那段视频后来被人传上网,标题写的是“快递员街头献唱”,下面有人说我装清高,也有人说这声音真干净。
没人知道那是我唯一能唱歌的时间。
今天我把这段故事放进演出里。开场前我说了几句话:“这首歌,送给所有在生活里偷偷唱歌的人。”
话音落下的时候,台下亮了起来。
不是舞台灯,是观众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一片光点从第一排蔓延到最后一排,有人站起来,有人举起灯牌,还有个穿校服的女孩边哭边唱。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光,喉咙发紧。
最后一个音结束时,全场起立。
我没有马上鞠躬。我等了几秒,让声音彻底消失,才慢慢弯下腰。再抬头时,主办方的负责人已经走上台。他手里拿着一个水晶奖座,通体透明,刻着一道向上的弧线。
“这是本届活动特别设立的‘追光者’荣誉。”他说,“只颁给真正用音乐照亮别人的人。”
我把奖座接过来。它比想象中重。
台下还在喊我的名字。有人喊“安可”,有人举着“谢谢你”的纸板。我走到台前,把手放在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颗纽扣,是陈静姝缝在我外套里的。她说万一冷了,可以贴着身子暖一暖。
我摸了摸那颗纽扣,然后转身看向控台方向。
林姐对我竖起拇指。她旁边的工作人员正在回放刚才的镜头,大屏幕上闪过我唱歌的画面,又切到观众席的反应。有个环卫工模样的大叔坐在角落,戴着帽子,低着头擦眼睛。他身边放着扫帚和塑料袋,应该是刚下班就赶来了。
我突然想起筹备会上说的话。
那时我说想请普通人上台唱歌。策划团队一开始不同意,说流程不好控。后来关毅说了句“让她试试”,他们才勉强加了一个环节。但最后报名的人太少,只能改成互动视频播放。那些人有外卖员、保安、超市收银员,他们在自家阳台、小区空地、夜市摊位前唱了几句我喜欢的歌。视频在中场播放,不到三分钟,可弹幕刷满了“我也想唱”。
原来真的有人在听。
主持人再次走到台边,递给我一张纸。我低头看了一眼,是即兴发言的提纲。上面写着“感谢支持”“未来计划”之类的词。我没照念。
我说:“我以前总怕唱不好。怕被人说不配站在这里。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只要还有人愿意听,我就不会停下。”
台下鼓掌。
有人喊:“你会一直唱下去吗?”
我笑了。“会。”
“还会唱难的歌吗?”
“会。”
“不怕累吗?”
我顿了一下。
远处传来欢呼声,夹杂着零星的口哨。我看见那个扎小辫的小女孩踮起脚,把灯牌举得更高。她的外套拉链没拉好,风吹得衣角翻起来。
我说:“怕。”
人群安静下来。
“但我更怕有一天没人听了。”
话说完,我转身走向舞台深处。灯光暗了一半,只剩下追光跟着我。我走到钢琴旁坐下,手指搭在琴键上。这是节目单外的安排,没人知道我要弹什么。
第一个音落下时,台下有人开始轻声跟唱。
这是一首没发布过的歌,只有旋律,还没有名字。我一边弹一边哼,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楚。唱到一半时,我听见后排传来抽泣声。我没停,继续往下弹。这首曲子很长,我准备了三段主歌,两段副歌,还有一个结尾的变调。
弹到最后一节时,我听见入口处有动静。
抬头看了一眼。
关毅站在侧门边上,手里拎着保温杯。他没有靠近,也没有打招呼,只是看着我。我认得那个杯子,是他常用的灰色款,盖子有点歪。他往常开会时总把它放在桌角,喝一口就拧紧。
我低头继续弹。
最后一个音结束时,全场没有鼓掌。
我坐在琴凳上没动。过了几秒,才慢慢站起来。这时候掌声才响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久。主办方负责人又一次上台,这次他手里多了份文件。
“我们决定,邀请姜美丽担任下一届城市音乐盛典的形象大使。”
台下爆发出更大的声音。
我接过文件袋,手指碰到纸张的边缘。它很薄,但拿在手里有种实在的感觉。我把它抱在胸前,看向观众席。
灯光太亮,我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孔。但我记得那个举灯牌的小女孩,记得戴帽子的大叔,也记得弹幕里那句“原来普通人的声音也能被听见”。
我说:“谢谢你们来听我唱歌。”
然后我走下舞台。
后台通道很窄,两边堆着设备箱。我抱着奖座和文件袋往前走,脚步有点快。转角处有人递来毛巾,我接过,擦了擦额头的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没拿出来看。通道尽头有扇小门,通向外面的院子。我推开门走出去。夜里风很大,吹得外套贴在身上。院子里停着一辆车,车灯关着,但引擎在响。
我站在台阶上没再动。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关毅的脸。
他看着我,开口说:“你今天唱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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