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华完成后的七日,东方弘与柳清徽并未急于尝试新获的力量,而是在“观星台”、“藏经洞”、“地脉仪”几处家族核心之地静坐体悟,让焕然一新的生命本源与更为清晰的天地感知缓缓磨合、沉淀。第七日黄昏,一家四口聚于藏经洞深处的“问道轩”。此处不藏书卷,四壁皆是天然玉璧,上面以某种失传的古法镌刻着星图、山脉走向、水脉流转以及种种玄奥符纹,记录了家族千年观测所得的部分天地奥秘。
玉璧下,一方暖玉茶台氤氲着“云雾灵茶”的清香。东方弘饮罢一盏,目光落在对面璧上一幅以断续线条勾勒的、涵盖华夏山川的巨幅脉络图上,缓缓开口,声音在静谧的洞室中显得格外深邃:
“墨儿,鸾儿。此番破境续命,灵觉通达,往日许多需靠典籍推算、模棱两可之事,如今清晰了不少。或许,是时候让你们更明白一些,家族世代隐居于此,究竟在守护什么,又在‘察补’什么。”
他抬手,指尖并无光华,但对面玉璧上的华夏脉络图却微微亮起,其中数条粗壮的、散发淡金色辉光的主脉尤为醒目,另有无数细密分支网络般蔓延。“世人皆知龙脉关乎国运,却多以为是风水虚言。实则,大地有灵,山川有气。这图中所示,便是家族勘测千年,确认的华夏大地‘文明祖脉’——并非单一龙脉,而是一个承载、流转文明气数、精神与生机的地下灵机网络体系。”
柳清徽接过话头,素手指向其中一条贯穿南北、尤其粗壮的金色主脉:“以此‘中轴祖脉’为例。其走势与黄河、长江中下游干流及几大古都轴线隐隐相合。观测记载,每逢政治清明、文化昌盛、民生安定之世,此脉灵机澎湃流转顺畅,甚至能惠及分支,滋养四方;而一旦王朝腐朽、内战频仍、民生凋敝,此脉便会滞涩、淤堵,灵机晦暗,分支随之枯萎。武周后期,尤其近年,此脉多处节点灵光黯淡,流转艰涩,正与世间乱象相应。”
东方墨凝视着玉璧,心中震动。他曾听父亲提及家族守护与地脉相关,却不知竟是如此宏大精密的体系。“所以,家族所谓‘察补’,便是观测此网络运转,并在其出现严重问题时,设法疏导?”
“正是。”东方弘点头,“然人力有时而穷。家族所能做,不过是借云栖谷这处祖脉重要交汇之眼的便利,以秘法稍加引导,疏通局部淤塞,或在其濒临断流时勉力维系一线生机。此乃‘补天’之举,收效却微,且治标不治本。因为祖脉淤塞枯萎,根源多在人间——制度腐朽、人心丧乱、文明活力衰退。不解决这些,地脉之病难祛。”
他目光转向儿子,眼中充满深意:“你信中曾言,华胥立国,欲探索一种不依赖明君贤相、能持续激发文明活力、避免陷入治乱循环的新制度。这些年来,我与你母亲观星察脉,发现一件有趣之事。”他示意柳清徽。
柳清徽衣袖轻拂,玉璧上的图像变化,焦点移至东南沿海及南洋方向。那片区域原本在脉络图上光芒微弱,线条稀疏。然而此刻,却有一点明亮的、带着青紫气韵的光点,自琉求(台湾)方向延伸出数条虽细却坚韧、充满活力的“气脉”,如同树根般向南洋深处蔓延,并与图中代表海洋的淡蓝色广域隐隐呼应。
“此光点,应指华胥。”柳清徽声音柔和却带着洞察,“自你们建国,尤其近二十年制度渐稳、开拓海疆、科技萌发以来,家族地脉仪便隐约感应到,自东南海外,有一股‘新气’在生成、壮大。这股气,并非直接源自旧有祖脉,却似乎从更广阔的天地(尤其是海洋)中汲取养分,其性活泼、进取、重理法、蕴含变革之力。此番丹成,丹韵与祖脉共鸣,这股‘新气’与祖脉之间,似乎建立起了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通道。”
东方墨与青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与深思。东方墨沉吟道:“母亲之意,可是说……华胥所践行之路,本身正在孕育一种不同于旧有农耕文明脉络的‘新文明脉动’?而此番丹药共鸣,无意间为这‘新脉动’与‘旧祖脉’之间,搭起了一座桥?”
“可以如此理解。”东方弘颔首,神色肃然,“旧脉沉疴,非猛药不能起。然猛药易伤根本。若能有一股充满生机的新脉动持续生成,并以其活力反哺、浸润旧脉,或许能以更温和、更持久的方式,唤醒旧脉的生机,甚至引导其发生某种适应新时代的蜕变。此乃‘润物细无声’之功,或许比强行疏导更合天道。”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然,此仅为一种可能。新旧之间,如何交融而不互斥,引导而不取代,其间分寸玄妙至极。华胥之路仍在探索,旧土更是积重难返。但这枚丹药带来的感应,至少证明,你们所走的路,与这片古老土地最深层的文明根基之间,并非断绝,而是存在某种深层次的、可能共融的呼应。”
这番阐述,超越了简单的延寿孝心,上升到文明道路与天地气运交融的宏大层面。东方墨感到肩上的责任更重,却也更加明晰。华胥不仅是为避祸存身,不仅是为探索新路,或许,冥冥中也被赋予了以“新火”温养“旧薪”的潜在使命。
“家族千年积累中,”柳清徽指向洞内其他玉璧,“有不少关于海外风土、气候洋流、乃至上古先民可能的海路迁徙的零星记载与推测。或许对华胥的海洋拓展有所助益。稍后你们可以自行查阅。至于家族‘察补’之术的某些核心原理与安全疏导地脉淤塞的秘法……”她看向东方弘。
东方弘沉吟片刻,道:“待你们离开前,我可择要传授。非为让你们直接干预大陆祖脉——时机未到,且牵涉太大——而是希望你们能更透彻理解‘文明’与‘天地’之间的深层联系,在华胥建设与未来可能的文明对话中,能有一份更超然的视野与更谨慎的把握。”
夜色渐深,玉璧上的辉光也慢慢隐去。但这场关于根脉与新枝、守护与开创的对话,却在东方墨与青鸾心中点亮了一盏更为明澈的灯。他们知道,归乡之旅至此,已不仅是对故土的审视,更是对自身道路在更宏大时空坐标中的一次深刻定位。前路漫漫,但那缕由丹药为引、沟通了新旧的微妙联系,或许将成为未来某个关键时刻,照亮迷途的一线星火。
喜欢千年一吻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千年一吻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