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洛阳城,如同一头假寐的巨兽,表面沉寂,内里却涌动着无数难以言说的暗流。各方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阴影中逡巡、窥探,搜寻着任何与白马寺异动相关的蛛丝马迹。而“悦来居”客栈深处那座独立的小院,则像是暴风雨中心暂时宁静的孤舟,在无边无际的危机海洋中,维系着一方脆弱的安稳。
两天两夜的光阴,就在这种焦灼、忐忑与漫长等待中,如同沙漏中的细沙,缓慢而煎熬地流逝。
内室之中,蔡若兮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徐逸风的床榻前。她原本明媚鲜妍的脸庞,因极度的担忧和缺乏休息而明显瘦削了一圈,眼睑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色阴影,原本灵动的双眸也布满了血丝,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彻的忧虑。她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软布,轻轻擦拭徐逸风干裂的嘴唇和额角的虚汗,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俯身侧耳,仔细倾听徐逸风那微弱却始终未曾断绝的呼吸声,这几乎成了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外间,夏侯琢同样不曾停歇。他每日定时为徐逸风行针渡穴,以自身精纯却也已损耗不小的内力,辅以师门秘传的金针之术,小心翼翼地疏导着徐逸风体内那近乎枯竭、紊乱不堪的经脉。同时,他根据徐逸风的脉象变化,开出调理滋养的方子,由赵莽设法避开耳目,去不同的药铺零散购齐药材,再借用客栈后院那小小的、鲜少人用的炉灶,亲自守着,熬制成浓黑的汤剂。那苦涩的药香,便成了小院这几日里挥之不去的味道。
赵莽肩负起了警戒与对外采买必需物品的重任。这个平日里豪气干云的汉子,此刻却如同最谨慎的猎户,每一次外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刻意改变装束,绕行不同的路线,归来时也必先确认没有“尾巴”跟随,才敢悄然潜入小院。他胸口的闷痛尚未完全消除,但更让他憋闷的是这种藏头露尾、有力无处使的境地。
陈文则将大部分时间关在自己的房内,就着窗户透进的有限天光,伏在案前,仔细整理、誊写着从地宫中带出的、记录着慧觉大师留言的纸张,以及沿途所见那些古老符文与壁画的摹本。他试图从这些故纸堆和残破的线索中,梳理出更多关于“星骸”、“根源”以及“司南”的蛛丝马迹,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贡献的力量,也是他排遣内心恐惧的方式。
在夏侯琢精湛医术的持续调理,以及那块始终紧贴徐逸风胸口、散发着微弱温热、护持其心脉本源的黑石共同作用下,徐逸风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息,终于一天天趋于平稳、和缓。虽然依旧深度昏迷,对外界了无反应,但他那原本苍白得如同金纸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生气,不再那么骇人。偶尔,他甚至会无意识地紧紧蹙起眉头,喉间发出极其微弱的、意义不明的呓语,仿佛在那无边的黑暗梦境中,正经历着某种激烈而痛苦的挣扎,与残留的邪祟低语或自身心魔对抗。
第三天清晨,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丝如同鱼肚般的灰白色。熹微的晨光,透过客栈窗棂上糊着的、略显陈旧的桑皮纸,朦胧地洒入室内。
床榻之上,徐逸风那如同蝶翼般脆弱、静止了许久的长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几下。这细微的动作,却让一直握着他手、几乎未曾合眼的蔡若兮心脏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
那睫毛又颤动了几下,仿佛挣扎了许久,终于,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细缝。久违的光线刺入眼中,带来一阵酸涩与不适,他立刻又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眉心因不适而蹙起。如此反复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尝试,缓缓地、一点点地睁开了双眼。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如同蒙着一层厚重的水雾,只能看到屋顶熟悉而简陋的木质横梁模糊的轮廓。他眨了眨眼,努力聚焦,眼前的景象才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依旧是那间客栈客房,以及……一张瞬间映入眼帘、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深深憔悴的俏脸。
“逸风!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蔡若兮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过度期盼而产生的幻觉。积蓄了太久的担忧、恐惧与委屈,在这一刻化作滚烫的泪水,瞬间盈满了她通红的眼眶,但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只是紧紧、紧紧地回握住徐逸风那只微微动了动的手指。
徐逸风张了张嘴,试图回应,然而喉咙里却如同被沙漠烈日炙烤过一般,干灼得如同火烧,黏膜仿佛粘连在一起,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嘶哑、破碎得几乎不成调的气音:“……水……水……”
这微弱的声音,听在蔡若兮耳中却如同仙乐!她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扭头对着外间,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活力地喊道:“水!快拿水来!他醒了!他要喝水!”
一直在外间和衣而卧、警醒着的赵莽,闻声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几乎是瞬间就从地铺上弹了起来,如同一阵旋风般冲进了内室。他手里端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盛满清澈凉水的粗陶大海碗,因为动作太快,碗里的水都晃荡了出来。他冲到床前,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小心翼翼地将碗沿凑到徐逸风干裂的唇边,憨厚的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哽咽:“徐先生!水!水来了!快喝!快喝点!”
徐逸风本想着小口啜饮,缓缓滋润那干涸冒火的喉咙,奈何赵莽心急救人,动作过于急切,碗沿一下没对准,稍稍碰倒了他的牙齿,一股清水不由分说地灌入口中。昏睡太久,咽喉机能尚未完全恢复,这突如其来的水流顿时引起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他整个胸腔都随之震动,牵动了内腑的伤势,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差点被呛到窒息。
“咳咳……咳咳咳……莽……莽哥……慢……慢点……” 徐逸风虚弱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微微摆动示意,声音因咳嗽而更加嘶哑无力。
赵莽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差点好心办了坏事,黝黑的脸膛瞬间涨得如同猪肝色,手足无措地后退一步,端着那半碗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讪讪地低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去:“俺……俺一高兴……就……就忘了形……徐先生,您没事吧?” 他那庞大的身躯与此刻窘迫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小小的、带着生活气息的插曲,反而像一阵清风,吹散了连日来笼罩在屋内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凝重气氛。夏侯琢和陈文也早已被惊醒,闻讯快步赶来,挤在并不宽敞的门口。见到徐逸风虽然虚弱,但确实睁开了眼睛,意识清醒,两人悬了几天的心,终于实实在在地落回了原地,不约而同地长长舒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
在蔡若兮的帮助下,徐逸风又小口、缓慢地喝下了几口温水。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舒适,仿佛久旱的田地终于迎来了甘霖。然而,浑身上下依旧提不起一丝力气,四肢百骸如同被抽空了骨髓,软绵绵得不听使唤。经脉之中,传来阵阵难以忽视的空虚感和隐痛,仿佛曾经奔腾咆哮的江河如今只剩下干涸龟裂的河床。脑袋也昏沉沉的,仿佛塞满了沉重冰冷的铅块,思绪运转起来异常迟滞、艰难。他下意识地尝试着,极其微弱地调动了一下意念,意图感应丹田气海,却只觉得那里空空如也,昔日充盈流转的内力此刻荡然无存,连接丹田与四肢百骸的经脉也滞涩不堪,如同淤塞的河道。他不禁从心底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声音低微地自嘲道:“这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险些把……老本都赔光……”
“能醒过来就是天大的万幸!还说这些做什么!” 夏侯琢上前一步,再次仔细地为徐逸风诊脉,指尖感受着那虽然微弱、却已趋于平稳和缓的脉象,紧锁了几日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神色放松了许多,“内力耗尽,经脉多处受损,尤其是强行引动那超越自身极限的佛光,对经络的负荷极大。但万幸的是,修行根基未毁,心脉有黑石与佛光残余之力护持,已然无碍。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堪称奇迹。接下来,重中之重便是安心静养,循序渐进,切不可再有任何妄动真气、急于求成的念头,否则遗祸无穷。”
徐逸风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围在床边的众人,逐一落在蔡若兮憔悴却强撑笑意的脸庞、夏侯琢难掩疲惫却依旧冷静的眼眸、赵莽那带着愧疚与关切的憨厚面庞,以及陈文那副镜片后既欣慰又惶恐的眼神上。看到他们个个身上带伤,面容疲惫,显然为了守护他、为了团队存活而历经艰辛,一股混合着深深愧疚与无尽感激的热流,猛地涌上他的心间,堵在喉咙口,让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闭上双眼,排除脑海中依旧盘旋的昏沉与不适,努力地、一片片地拼接、回忆着昏迷前那最后、也是最混乱、最激烈的记忆碎片。
星骸加速旋转发出的、直刺灵魂深处的尖锐啸鸣;无数扭曲蠕动的欲望幻影与惑人心智的邪恶低语碎片,如同潮水般冲击心神;小栓子那张熟悉又陌生、扭曲变形、燃烧着冰冷狂热的面孔,以及他手中那枚散发着湮灭气息、剧烈震颤的诡异黑色骨片“污秽之钥”;赫连部众人那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疯狂冲击;黑衣人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形与目的不明的举动……最后,所有的画面与声音,都汇聚于那一点——他于生死关头,将全部精神、意志、守护之念灌注黑石,引动的那道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邪祟、温暖慈悲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煌煌金色佛光!
这些记忆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边缘锋利,杂乱无章地冲击着他尚未完全恢复清明的脑海,带来一阵阵针刺般的刺痛感。尤其是那佛光最终绽放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短暂触及了某种天地本源法则的空明、浩大、慈悲之感,依旧残留在意识的最深处,与星骸低语所代表的混乱、邪恶、诱惑形成了无比鲜明而强烈的对比。这两种极致对立的体验,在他的神魂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星骸……大家……” 他重新睁开眼,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探寻,看向蔡若兮。
蔡若兮连忙轻轻按住他下意识想要支撑起身的动作,柔声道:“你别急,也别乱动,慢慢听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开始将徐逸风昏迷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尽可能清晰、详细地一一道来:星骸如何在佛光净化、能量被吸取后,最终停止旋转、沉降归寂,化为一块看似普通的巨大暗蓝色顽石;慧觉大师留在石壁上、那蕴含着慈悲与警示的留言如何神奇显现,点明“根源未除”与“司南指引”;赫连部与黑衣人如何各自退走;他们几人又是如何在那危机四伏、结构崩塌的地宫中艰难寻路,最终从那条狭窄通道侥幸逃生;以及目前洛阳城内因白马寺事件而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暗中打听他们消息的严峻局面。
徐逸风静静地听着,脸色随着蔡若兮的叙述而愈发凝重,眼神锐利如刀。当听到“根源未除”和“司南指引”这八个字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加坚定的锐芒。当听到蔡若兮为了护住昏迷的他,不惜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落石而受伤时,他紧紧反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心疼与动容。
“辛苦你们了……是我连累了大家……” 他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目光再次落回蔡若兮写满担忧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轻声问道,“若兮,你……你这几天,有没有察觉到,或者夏侯打探到……关于你家里……那边的风声?”
蔡若兮眼神瞬间一暗,方才因徐逸风苏醒而带来的些许光亮似乎也黯淡了下去。她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夏侯打探到,市面上活动打听消息的势力里,确实有……有南方来的,行事作风……很像家里派出来的人手。我担心……父亲他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事情,而且……态度可能……”
徐逸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再多说,心中已然明了。蔡家,这个始终伴随着他们旅程、若即若离的巨大变数,此刻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因为洛阳的风波而变得更加清晰和迫近。蔡明远的态度,将直接影响到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
他沉默了片刻,闭上眼,努力集中起依旧有些涣散的精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眼前这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局面。洛阳城,经过白马寺地宫这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夺,已然成了一处真正的龙潭虎穴,杀机四伏。官府方面虽然暂时选择了低调处理,将事件定性为意外或江湖仇杀,但这绝不代表他们毫无察觉或会一直放任不管;赫连部此番损失惨重,以他们的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必然在暗中舔舐伤口,伺机报复;那伙目的不明、手段诡异的黑衣人,其背后代表的“观星殿”余孽,更是神秘莫测,难以揣度;而小栓子,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黑影会”大佬,其计划被他们联手破坏,身受佛光克制,这等深不可测的存在,岂会没有更加凌厉可怕的后手?再加上可能已经卷入、意图不明的蔡家势力,以及其他被“天降异宝”流言吸引而来、潜伏在暗处的各路江湖牛鬼蛇神……继续留在洛阳,无异于坐以待毙,迟早会被这无数双在暗处窥探的眼睛发现,陷入重重包围,届时以他们现在伤残疲惫的状态,绝无幸理。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洛阳。” 徐逸风猛地睁开双眼,做出了决断。他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磐石般坚定,“此地已成漩涡中心,不可再久留。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离开?去哪里?” 夏侯琢立刻问道,眉头微蹙,“是……返回江南吗?” 返回江南蔡家的势力范围,或许能借助蔡家的力量暂避风头,但也意味着可能卷入更复杂的家族纷争,并且远离了所有线索指向的核心。
回江南?徐逸风下意识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轻轻抚摸上紧贴胸口的黑石。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这块与他性命交修的黑石,似乎与之前有了一些微妙而显着的不同。那种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的感觉更加紧密、深刻,仿佛黑石不再仅仅是一件外物,而是真正成了他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一种无形的联系更加牢固。更奇异的是,黑石内部原本中正平和、清冷纯粹的清蒙之气中,似乎完美地融入了一丝极其淡薄、却醇厚祥和、带着净化之意的佛门气息——正是那“净邪佛光”的残留,与黑石本身的力量水乳交融,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种更圆融、更厚重的底蕴。这变化是因祸得福,让黑石具备了克制邪祟的新特性?还是潜藏着某种未知的风险,需要日后慢慢探究?他一时也难以准确判断。
而慧觉大师跨越时空留下的警示,更是明确无误地指向了“司南遗魄”和那尚未根除的、可能带来更大灾劫的“根源”。所有的线索,在经历了五台山灵境寺的初现端倪、白马寺镜廊的心性考验、楼兰秘境的生死历险,乃至此次洛阳星骸事件的正面冲突后,都隐隐约约、却又无比坚定地指向了更西方那片广袤、神秘而充满未知的土地——西域。
“不,” 徐逸风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客栈厚厚的墙壁,越过了繁华喧嚣的洛阳城,投向了遥远西方那黄沙漫卷、雪山耸立的天际,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我们西行。”
“西行?” 这个决定显然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夏侯琢、赵莽乃至陈文都露出了些许愕然之色。西域,那是一片对于中原人而言,充满了神秘、危险与未知的化外之地。
“嗯,” 徐逸风肯定地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返回江南,不过是暂时躲避风头,是扬汤止沸。那些存在的问题,星骸的根源、黑影会的威胁、司南遗魄的谜团,依旧存在,甚至可能在我们离开后酝酿成更大的风暴。慧觉大师留言提及的‘根源’与‘司南’,我们在楼兰得到的那块指向不明的司南碎片,以及此番亲身经历的星骸之劫……种种迹象交织在一起,都明确无误地表明,西域,才是所有这些谜团最终交织、汇聚的漩涡中心。我们必须主动去那里,深入虎穴,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揭开所有的真相,或许……也才能找到彻底解决星骸隐患、阻止更大灾劫的方法。”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虽然声音虚弱,却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这个决定初听惊人,但仔细一想,结合他们一路走来的经历和获得的线索,却又在情理之中,甚至是必然的选择。第三卷“古寺禅机”的种种历练与铺垫,早已在无形中,为他们指向了这条充满艰险的西行之路。
“好!我听风哥的!” 蔡若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表态,她看着徐逸风坚定的眼神,心中所有的彷徨与不安仿佛都找到了依托。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她都已然下定决心,要与他共同面对,不离不弃。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充满了义无反顾的勇气。
夏侯琢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不羁与期待的笑容,仿佛体内的冒险血液又被点燃:“西域就西域!正好,早就想去见识见识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景象,会一会西域的奇人异士!总好过在这洛阳城里憋屈着。”
赵莽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瓮声瓮气地道,语气斩钉截铁:“没说的!徐先生您决定去哪,俺老赵就跟到哪!管他西域东域,只要有架打,有路走,俺绝无二话!” 对他而言,追随徐逸风,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信念。
陈文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裂纹更多的眼镜,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对未知远域的天然恐惧,嘴唇也有些发白,但他看了看众人,尤其是徐逸风那虚弱却坚定的样子,也鼓起勇气,小声道:“我……我也去。这些古籍记载,西域三十六国古迹众多,或许……或许也能找到与星骸、司南相关的更多记载……” 学者的求知欲,以及对团队的归属感,最终战胜了恐惧。
目标既定,凝聚了团队的人心,但接下来的问题却更加现实和棘手——如何安全、隐蔽地离开眼下这暗探遍布、危机四伏的洛阳城?以及西行的具体路线该如何规划,才能最大限度避开可能的追杀与拦截?这需要极其周密、细致的计划,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徐逸风感到一阵强烈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四肢百骸的虚弱和头脑的昏沉再次占据上风。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连保持清醒思考都极为勉强,根本无法主持接下来繁琐而关键的详细规划。“夏侯,若兮,”他看向目前团队中最为冷静、可靠的两人,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具体的……撤离计划,还有西行的路线……就拜托你们……仔细商议。我需要……再休息一下……积蓄点力气……” 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和席卷而来的倦意,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心焦的深度昏迷,而是身体极度虚弱下,为了自我修复而进行的、自然而深沉的睡眠。
众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掩上房门,聚集在外间,开始压低声音,紧张而认真地商讨起来。徐逸风的苏醒和做出的西行决断,如同给这支在身体与精神上都已濒临崩溃边缘的团队,注入了一剂强有力的强心针。前路依旧茫茫,凶险未知,但至少,他们重新拥有了明确的方向,和共同为之奋斗的目标。
沉睡中的徐逸风,呼吸平稳而悠长,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触碰着胸口的黑石。那丝淡淡的、融入黑石的佛门祥和气息,似乎正与他体内那缓慢却顽强恢复着的生机,如同溪流汇入江河般,悄然地、持续地交融着,孕育着新的可能与力量。
(第14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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