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回到府城宅子时,已是第六天的午后。连续几天风吹日晒的田间劳作,让舒玉的皮肤明显黑了两个度,虽然精神头还算不错,但那股风尘仆仆的疲惫感却藏不住。
一进门,早早就候在院子里的颜氏、元娘、刘秀芝和舒婷立刻围了上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去哪儿刨地了?!怎么黑成个小炭球了?!”
颜氏一把将舒玉搂进怀里,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孙女明显晒黑的小脸,眼圈瞬间就红了,嘴里不迭声地埋怨起来,
“你阿爷那个老东西!说是带你来府城办事,就是这么办事的?!看看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这脸黑的,这手糙的……”
她扭头就冲着刚下马的杨老爹数落开了:
“杨怀玉!你这个当阿爷的是怎么照顾孩子的?!你看看!你看看玉儿都成什么样了!又黑又瘦!这才几天啊!你个老头子,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折腾,可玉儿才多大?啊?!”
她越说越气,指着杨老爹的手指都在抖:“我就说不能让你带玉儿出来!你偏不听!这才几天就弄成这样!要是再多待些日子,还不把我玉儿折腾没了?!”
杨老爹自知理亏,被老妻当众数落也不恼,只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这不是……赶着种麦子嘛,时间紧,玉儿非要跟着在田埂上跑,我拦也拦不住……”
“拦不住?你就不能硬拦着?!”
元娘也心疼地上下打量着女儿,虽然没像颜氏那样直接数落公公,但眼圈也微微泛红,柔声问:“玉儿,累坏了吧?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睡觉?”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砸得舒玉又是暖心又是好笑。她连忙抱住颜氏的胳膊,撒娇道:
“阿奶,阿娘我没事!就是晒黑了点,阿爷把我照顾的可好了!姜妈妈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您别怪阿爷啦!”
刘秀芝抱着舒婷站在一旁,舒婷看到姐姐,小嘴一咧,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要扑过来。
舒玉连忙接过妹妹,在她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婷子想姐姐没?”
“嗯”舒婷用力点头,小胳膊紧紧搂住舒玉的脖子。
舒玉被家人团团围住,听着阿奶带着哭腔的唠叨,感受着娘亲温柔的抚摸和妹妹软乎乎的拥抱,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仿佛瞬间消散了大半。她吸了吸鼻子,故意皱起小脸,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阿奶~我想吃您做的红烧肉!要那种肥瘦相间、炖得烂烂的,浇上浓浓的酱汁,拌着米饭吃!还想吃您做的肉丝拉面,配上腌得脆生生的萝卜干!还有炸丸子!要刚出锅的,外酥里嫩的那种!”
她掰着手指头,一口气报出一串菜名,眼睛亮晶晶的,就差流口水了。
“吃!都吃!阿奶这就给你做去!”
颜氏被孙女这副馋样逗得破涕为笑,松开她,用力抹了把眼睛,转身就往厨房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吩咐,“张家的!快!去割几斤五花肉!要肥瘦相间的!再杀只鸡!玉丫头想吃啥咱们就做啥!”
张仁德的婆娘和儿媳连忙应声,小跑着去准备了。
元娘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舒玉的额头:“你呀!就知道吃!看你这一身土,快进屋洗洗!换身干净衣裳!”
舒玉吐了吐舌头,把舒婷还给刘秀芝,乖乖地被元娘拉着手往屋里走。
沐浴更衣,换上干净柔软的细布衣裙,舒玉只觉得浑身都松快了。她趿拉着软底绣花鞋,刚走出房门,就见草儿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小姐,您不在这些天,顺子他们可惦记您了。前儿还托我捎了信来,是让顾九妹妹代笔写的。”
舒玉一听,来了精神:“真的?快拿来我看看!”
草儿取来两封信。一封厚些,是顺子六人联名写的;另一封薄些,是顾九自己的。
舒玉先拆开厚的那封。信是顾九代笔,字迹工整,但内容一看就是孩子们的口吻:
“玉儿妹妹:见信好。你走了我们可想你了。榛子生意我们干得可起劲了!顺子哥招了十五个小子丫头帮着摘,小荷姐和珍珍姐验货可严了,瘪的坏的统统不要。小环记账记得头都大了,但没出过错。二狗最能干,搬榛子跑得飞快。小鱼称重称得准。
中间出了点小岔子:李家大牛想用去年的陈榛子混进来,被小荷姐发现了,我们按契约罚了他十文钱,他爹还来闹,被顺子哥和他爹一起怼回去了。现在大家都知道咱们的规矩了,没人敢糊弄。
我们现在一天能收一百多斤好榛子,都晒在顺子家院子里。顾九姐姐帮着卖了第一批,换了五百文钱,我们每人分了五十文,剩下的当本钱。我(顺子)用分的钱给我娘买了块头巾,她高兴得直掉眼泪。小荷给她弟弟买了糖,珍珍给她娘买了绣线,小环买了肥猪肉,小鱼给他爹打了酒,二狗……二狗全给他奶奶抓药了。
玉儿妹妹,你啥时候回来啊?我们都想你了。榛子生意我们会好好干的,等你回来检查!盼早归。顺子、小荷、珍珍、小环、小鱼、二狗”
信的最后,是六个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签名——正是舒玉教他们写的那几个字。虽然写得像用树枝拼的,东倒西歪,但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练的。
舒玉看着这封信,鼻子莫名有些发酸。这些孩子,真的在努力,在成长。五十文钱,对他们那样的家庭来说,可能是几个月都攒不下的巨款。他们用自己挣的第一笔钱,给家人买礼物,给奶奶抓药……这份心意,比金子还珍贵。
她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又拆开顾九那封。
这封信就详细多了,条理清晰地汇报了家里各方面的情况:
榛子收购逐渐走上正轨,顺子他们遇到问题会主动来商量;冬麦播种家里已经全部完成,顺子家最终种了六亩,小荷家两亩,珍珍家五亩,张木匠家四亩,小鱼家四亩,二狗奶奶坚持种了两亩;娴月楼生意平稳,新推出的几样榛子制品反响不错,尤其是盐焗榛子和改良后的榛子酥卖得最好;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心。
信的末尾,顾九还细心提醒:“小姐在外奔波,莫要太过劳累。家中诸事有奴婢等照看,请小姐宽心。另,娴月楼杜鹃掌柜前日问起,小姐之前提及的适合冬季的新品,可有眉目了?若有,奴婢可先行试做。”
看着顾九娟秀工整的字迹和事无巨细的汇报,舒玉心里又是感动又是踏实。有顾九在,家里确实让她省心不少。
“小姐,老爷吩咐了,这次家里来的人多,主院的东厢房要给夫人住。老爷说,这宅子既是小姐选的,便让小姐自己挑个喜欢的院子住。”草儿在一旁轻声提醒。
舒玉这才想起宅子分配的事。这三进宅子,主院正房自然是阿爷阿奶住,二进东跨院给爹娘,西跨院给了二叔二婶一家。第三进院子原本空着,如今正好。
她想了想:“那我就住三进东跨院吧,清静些。你和飞燕姐姐住东厢。”
“是,小姐。”草儿应下,转身去安排了。
舒玉将两封信仔细收好,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得给顺子他们回封信,再画几张简单的账本格式和验收标准图让人捎回去。
颜氏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舒玉爱吃的菜。红烧肉炖得油亮软烂,肉丝拉面汤浓面劲,炸丸子金黄酥脆,还有几样清爽的小菜和炖的金黄的鸡汤。
正打算吃饭院外传来动静,是王夫人李清娘带着王霜来了。
“听说玉儿回来了,我们娘俩厚着脸皮来蹭饭了!”李清娘笑着进门,身后王霜已经像只小蝴蝶般扑向了舒玉。
“玉儿!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王霜抱着舒玉就是一阵摇晃,“庄子上怎么样?麦子种下去了吗?快跟我说说!”
李清娘笑着跟众人打过招呼,颜氏连忙让添碗筷。王夫人也不客气,拉着王霜坐下,笑道:“我们也是刚忙完铺子的事,听说玉儿回来了,就赶过来了。明天铺子开张,还请叔父婶子,各位一定要来捧场!”
“一定去一定去!”颜氏满口答应,“清娘你放心,明天我们一早就去!”
“玉儿,多吃点!瞧这小脸黑的,可得好好补补!”颜氏不停地给舒玉夹菜,碗里堆得像小山。
王霜坐在舒玉旁边,看着她明显晒黑但精神不错的样子,凑过来小声咬耳朵:“行啊你,真下地干活去了?我还以为你就是去监工呢!”
舒玉塞了个饺子进嘴里,含糊道:“监工也得在田埂上站着啊,风吹日晒的,能不黑嘛。你那边怎么样?”
“都准备好了,就等明天开张!”王霜眼睛发亮,压低声音,“我娘这次可是下了血本,请了府城最好的戏班子,还要连唱三天!保管把那个揽月阁比下去!”
两人嘀嘀咕咕,大人们看着她们亲密的样子,都露出欣慰的笑容。这顿饭吃的热闹极了,王霜叽叽喳喳说着铺子筹备的趣事,什么定制的牌匾送晚了差点误事,招的伙计里有俩是冤家对头天天斗嘴,她亲自面试点心师傅尝点心尝到撑……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李清娘则跟杨老爹低声说着什么,神色有些严肃。舒玉隐约听到“河堤”“巡查”之类的字眼,心里明白,王夫人肯定也在为明年的雨灾做准备。
这顿饭吃到很晚才散。送走王夫人母女,一家人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天公作美,秋高气爽。
杨家女眷们早早起身,换上了崭新的衣裳。颜氏是一身深紫色福字纹绸缎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了根赤金簪子,显得格外精神利落。元娘穿了身水蓝色绣缠枝莲的衣裙,温婉端庄。刘秀芝是一身玫红色的衫裙,衬得气色极好。连舒玉和舒婷,也换上了颜色鲜亮的细布衣裙,舒玉还梳了双丫髻,戴了小巧的珠花。
一行人乘车来到位于东街与西街交汇处的娴月楼分号时,门口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三层小楼装扮一新,檐下挂着一排大红灯笼,门楣上“娴月楼”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楼前空地上搭起了戏台,府城最有名的“庆喜班”已经开锣,咿咿呀呀的唱腔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旁边还有杂耍班子在表演吞剑、顶碗,引得阵阵喝彩。穿着统一淡粉色衣裙的侍女们端着盛满精致点心的托盘,在人群中穿梭,请路人品尝。
王夫人李清娘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色织金缠枝牡丹的衣裙,头戴点翠头面,妆容精致,气度雍容,正站在门口含笑迎客。她身边围绕着不少穿着体面的官家女眷和富商夫人,言笑晏晏。
王霜则穿着一身鹅黄色绣蝴蝶的衣裙,像只活泼的小蝴蝶,在门口帮着招呼同龄的小姐们,看到舒玉她们,眼睛一亮,连忙招手。
杨家人送上早就备好的贺礼——一对尺高的琉璃盆景和两匹上好的软烟罗,引得周围宾客侧目。王夫人笑着接过,亲自引着颜氏等人上了二楼预留的雅间。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戏台和街景,位置极佳。
吉时一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王夫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场面话,宣布娴月楼府城分号正式开业。戏班子唱得更起劲了,杂耍也翻出了新花样,人群涌进店内,一楼点心区和二楼成衣首饰区瞬间挤满了人,三楼的雅间也陆续有客人被引上去。
一切井然有序,热闹非凡。舒玉趴在雅间的窗边,一楼点心柜台前挤满了人,二楼的成衣首饰区也有不少女客在挑选。三楼的雅间更是早就预定一空。王霜弄了些小巧精致的试吃点心,让伙计们端着在人群中分发,更是引得一片赞叹。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喧哗。
一个穿着藏青色绸缎比甲、头戴银簪、面容刻薄、约莫四十来岁的婆子,拨开人群,径直走到店门口,对着正在门口接待客人的芍药(杜鹃被留在县城总店,芍药是王夫人从家里带来提拔的副手),抬高声音,语气倨傲:
“叫你们主子的出来!”
芍药年纪虽轻,但跟在杜鹃身边历练了几个月,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地道:
“这位妈妈,不知有何贵干?若是要用点心或看看衣裳,里面请。若是寻我们主子,主子正在楼上招待贵客,妈妈不妨稍候,或者留下名帖,待主子得了空……”
“少废话!”
那婆子不耐烦地打断她,下巴抬得更高,声音又尖又利,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告诉你们主子,这铺子,三天之内给我关了!否则……哼,小心吃不了兜着走,牢饭有得你们吃!”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静。不少客人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芍药脸色不变,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妈妈这话从何说起?我们铺子正经做生意,手续齐全,不知犯了哪条王法,要关张吃牢饭?”
“哪条王法?就凭你们仿冒揽月阁!”
那婆子声音尖厉,“揽月阁可是京里贵人开的!你们这铺子从名字到摆设到卖的东西,哪样不是学的揽月阁?这是盗用!赶紧关门,还能留些体面!”
那婆子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店内精美的装饰和往来衣着光鲜的客人,
“我只说一句:这府城的地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捞钱的!识相的,赶紧收拾铺盖滚蛋!否则,官府来拿人封店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雅间里,颜氏等人也听到了动静,都皱起了眉头。舒玉和王霜对视一眼,王霜小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就要冲下去,被舒玉拉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哦?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口气,要封我的铺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夫人李清娘缓缓步下楼梯。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压迫感。她身后跟着两名身形健壮、眼神锐利的婆子,一看就是练家子。
那刻薄婆子看到王夫人,先是一愣,待看清她的面容和穿着后,脸色“唰”地一下变了,方才的倨傲瞬间变成了惊愕和慌张,结结巴巴道:“四……四夫人?您……您怎么在这儿?”
她显然认出了李清娘,却万万没想到这娴月楼竟是四房的产业!
王夫人走到那婆子面前,停下脚步,目光淡淡地扫过她,语气平静无波,却字字清晰:
“回去告诉大嫂,这娴月楼,是我李清娘的产业。门,我是不会关的。至于牢饭……”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还是留着她自己慢慢吃吧。送客。”
最后两个字是对身后的婆子说的。
那两个婆子立刻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搀扶”住那刻薄婆子,不由分说地将她“请”出了店门,动作看似客气,实则力道不小。
那婆子被架着往外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惊又怕,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踉踉跄跄地出了门,也顾不上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逃也似的挤开人群,跑到街对面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旁,对着车里急急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马车便匆匆驶离了。
舒玉在楼上看得分明,那马车离开的方向,正是往城东高官显贵聚居的区域。她碰了碰身边的王霜,小声问:“霜总,什么情况?”
王霜撇撇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那婆子是我大伯娘身边的得力狗腿子,姓刁,最是刁钻刻薄。至于‘大嫂’……哼,就是我那个好大伯娘。她嫁的可是王家嫡子,向来瞧不上我爹这个庶子。
揽月阁就是她的产业!她肯定是看咱们娴月楼生意好,抢了她的风头和客人,又不知道这铺子是咱们开的,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上门威胁!”
原来如此!舒玉恍然。难怪那婆子认出王夫人后吓得脸色都变了。若是知道娴月楼是王夫人所开,王家大夫人恐怕也不会用这么低级粗暴的手段。
“那你娘打算怎么办?”舒玉问。
王霜小脸上露出和她娘如出一辙的冷冽笑容:
“怎么办?陪她玩到底呗!我娘说了,以前是懒得跟她计较,如今既然她把手伸到咱们饭碗里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做生意各凭本事,她要是再敢耍阴招,我娘手里的牌,可不比她少!”
楼下的插曲似乎并未影响开业的热闹。王夫人面不改色,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含笑与前来道贺的官眷富商们寒暄,态度从容,八面玲珑。那些夫人们也都是人精,见主家如此镇定,便也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转而夸赞起店内的点心、衣裳和布置来。
杨家人又坐了一会儿,见王夫人实在忙碌,便起身告辞,约定晚上再聚。
出了娴月楼,颜氏兴致颇高:“难得来府城一趟,咱们也好好逛逛!给家里人都添置些东西!”
于是,一场“浩大”的逛街行动开始了。从东街气派的绸缎庄,到西街老字号银楼,再到城南热闹的集市……颜氏、元娘和刘秀芝仿佛不知疲倦,看布料、挑首饰、选针线、买土产……舒玉一开始还跟着兴奋地东瞧西看,到了下午,舒玉只觉得两条腿像灌了铅,腰酸背痛,小脸也垮了下来。
“阿奶……娘……二婶……咱们……咱们能不能歇会儿啊……”舒玉有气无力地拽着颜氏的袖子,感觉比自己连着种三天地还累。
颜氏正拿着一匹水绿色的料子在元娘身上比划,闻言回头,见小孙女一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这孩子,在田里能跑能跳,逛个街就累成这样?行了行了,最后再去前面那家脂粉铺子看看,给你娘和二婶挑两盒好的,咱们就回家!”
舒玉心里哀嚎一声,认命地继续当小尾巴。她算是彻底佩服阿奶她们的战斗力了——这逛起街来,简直比庄子上那些壮劳力还能熬!
等到终于回到宅子,舒玉几乎是瘫倒在椅子上的。飞燕沉默地递上一杯温水,舒玉接过,“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这才觉得缓过点劲来。
晚上,王夫人和王霜过来用饭。席间说起白日的事,王夫人神色平静,只道“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便转了话题。
王霜则兴致勃勃地说起接下来的计划:“玉儿,咱们暖棚里那些青菜长得可好了。我琢磨着,等再冷些,市面上没新鲜菜的时候,咱们把反季青菜作为娴月楼接下来的主打,怎么样?肯定能卖爆!”
舒玉点点头:“主意是好。但运输是个问题。新鲜蔬菜娇贵,从杨家岭运到府城,就算用棉被裹着,一路颠簸,损耗也不会小。而且量大了,也容易引人注意。”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我家庄子上,还有二十多亩中等田空着,离府城又近。不如就在庄子上建几个大暖棚,专门种反季蔬菜,供应府城的娴月楼。离家近,管理方便,运输损耗也小。供应一家娴月楼,应该足够了。”
“对呀!”王霜一拍巴掌,“我怎么没想到!这事得抓紧,赶在寒冬前把暖棚搭起来!”
两人越说越起劲,连暖棚的大小、种什么菜、如何管理都商量起来。
这时,舒玉想起白天的事,问道:“霜总,你大伯娘那边,你娘具体打算怎么应对?总不能一直防着她使坏吧?”
王霜冷笑一声,小脸上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冷厉:“我娘说了,先礼后兵。明日她会亲自回本家一趟,把话摊开说清楚。娴月楼是咱们四房的产业,与大房无关,让她把手收回去。若是她识相,大家面上还过得去。若是不识相……”
她顿了顿,语气森然,“我娘手里可握着不少大伯娘嫁妆铺子偷税漏税、以次充好的证据,还有她纵容娘家子侄在外打着王家旗号强买强卖的把柄。以前是顾着王家脸面和我爹的官声,懒得搭理。她要是再敢伸手,我娘不介意把这些东西送到该送的地方去。到时候,看是她揽月阁先关门,还是谁先去吃牢饭!”
舒玉听得暗暗咂舌。果然,能在这时代把生意做大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王夫人平日看着温婉,一旦触及底线,反击起来也是雷霆万钧。
“你娘心里有数就好。”舒玉放下心来,“需要家里帮忙的,尽管开口。”
“放心,用得着你的时候,肯定不跟你客气!”王霜笑道。
又说了会儿话,王夫人便带着王霜告辞了,说是明日还要早起回本家。
送走客人,舒玉回到自己的小院。泡在温热的水里,她一边揉着酸痛的腿,一边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开业的热闹,挑衅的婆子,逛街的疲惫,未来的计划……府城的日子,果然比杨家岭更多了几分喧嚣与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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