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在程秋霞惊叫的瞬间。程飞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一口咬在他脚面上。
“啊!!!”
贾文海穿的是皮鞋,程飞这一口没撕咬下来,但咬劲太大了,隔着皮鞋贾文海都感觉脚骨要裂了。他痛得惨叫,手上动作一滞。王建军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拳砸在贾文海脸上。剔骨刀飞出去,哐当掉地上。王建军反剪他胳膊,膝盖压住后背,从腰后掏出手铐,咔嚓铐上。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
贾文海趴在地上嚎:“我的脚!我的脚!!”
程飞松开嘴,呸呸吐了两口:“皮鞋,呕,一股子鞋油味不好吃。”
程秋霞冲过来抱住她:“飞飞!!你虎啊!咋敢冲上去啊!他手里有刀啊!”
程飞认真说,“我这是啃猪蹄大法。”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说说你,净干这危险的事。”
“妈,先撒开,抱得有紧,没有呼吸了……恩?血味(? ? ?? )”
王建军把贾文海拎起来,推到墙边:“行啊,自投罗网,持刀威胁。进监狱跟你爹你哥团聚去吧,等着吃枪子儿!”
周岑捂着脖子,血从指缝渗出来。程秋霞赶紧从兜里掏手绢:“哦哟!快按住!我去喊卫生所大夫!”
“不用,皮外伤。”周岑接过手绢,“谢谢。”
“谢啥,这事儿闹的……你这伤上加伤。”
王建军押着贾文海往外走,到院门口回头:“周老师,你先处理伤口,我把他送局里,晚点再过来。”
“王局。”周岑叫住他,“刚才……对不住。”
王建军摆摆手,没说话,押着人走了。
靠山屯那边的氛围和县城是两个极端。
李风花怀孕的事是确定了。卫生院的老大夫戴着听诊器在她肚子上听了半天,又让躺下按了按,最后推推眼镜:“有了,四个多月了。胎心挺稳,看脉象……像闺女。”
李风花从检查床上坐起来:“真的?”
“媳妇你慢点起来,大夫,我真的要有闺女啦?!”
“十有八九。”老大夫写病历,“你媳妇年纪不小了,得注意休息。那活能轻省点就轻省点,别搬重东西。”
“哎,知道知道。谢谢大夫。”
从卫生院出来,李风花两口子摸着肚子,边走边笑。李铁柱嘴角咧到耳根:“闺女好!闺女贴心!”
“你不嫌不是儿子?”
“儿子有个铁蛋够了。”李铁柱搓搓手,“闺女好,像你,俊。嘿嘿,我有闺女了,嘿嘿。”
“看你那啥样。”
两口子高高兴兴往家走。到家推开门,铁蛋正在灶台前炒菜,“爸,妈,回来了?”铁蛋系着围裙,锅铲翻得噼里啪啦,“晚饭马上好了,炒个白菜就能吃饭。”
李风花洗了手进屋,看见桌上已经摆了一盘土豆丝,一盘咸菜疙瘩,还有几个二合面馒头。她坐下,看着儿子在灶台前忙活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
“妈,你咋了?”铁蛋端着炒白菜过来。
“没事。”李风花抹抹眼睛,“我儿子长大了,会做饭了。”
李铁柱盛粥:“那可不,我下班晚,他妈在食堂忙,可不就得他做。哎,铁蛋,今天学校咋样?”
铁蛋表情僵了一下:“还……还行。”
“试卷发没?”
“……发了。”
李铁柱伸手:“拿来我看看。”
铁蛋磨磨蹭蹭从书包里掏出张数学卷子,递过去。李铁柱展开一看,眉头皱起来:“八分?!”
“这次题难……”
“你要死啊!?李铁蛋!”李铁柱嗓门提高,“你咋考的?!考八分?给狗根笔都能比你考得好!你闲着没事晃晃你那脑袋,把里头的水往外控控行不行啊?就这分数还闹着改名?我看你叫李零蛋得了。”
李风花接过卷子看了看。确实是八分,红笔写的,特别醒目。她看完,把卷子折起来,放一边。
“先吃饭。”
李铁柱愣了:“你不骂他?”
“骂有啥用。”李风花拿起筷子,“吃饭。”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铁蛋低着头扒拉粥,时不时偷瞄他妈。李风花正常吃饭,夹菜,还给爷俩碗里夹肉末,炒白菜里放了点食堂带回来的肉末,算开荤了。吃完饭,铁蛋抢着洗碗。李风花坐在炕沿边,从针线筐里拿出件小衣服缝。李铁柱坐她旁边,憋了半天,小声问:“媳妇,你有气就撒出来,别憋着自己,再给憋出好歹来。”
李风花穿针引线,“我不生气,我是想明白了。学习不好,顶多是考不上大学,将来种地、进厂,照样能活。可人品要是坏了,那就真完了。”
她抬头看灶台前刷碗的儿子:“你看贾家那几个,学习不好吗?贾文彬都考上大学了,结果呢?作弊,退学,跳楼。贾文山更不是东西……那孩子才多大。”
李铁柱沉默了。
“咱们铁蛋学习是差点,但心眼不坏。”李风花说,“这就行了。将来做个踏实人,比啥都强。”
洗完碗,铁蛋擦着手过来:“妈,我去写作业了……”
“先不写作业,坐这儿,妈跟你说个事。”李风花拍拍炕沿。
李向阳坐下,有点紧张。
“你之前不是嫌铁蛋这名字土吗,闹着要改名。”李风花说,“妈想好了,给你改一个。”
铁蛋眼睛亮了:“真改?”
“嗯。以后你就叫李向阳。”李风花一字一顿,“向着太阳活,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李向阳念了两遍:“李向阳……李向阳……好听!”
“名儿给你改了,但话得说前头。”李风花看着他,“名儿是向阳,人也得向阳。学习上尽力就行,但做人,不能歪。听见没?”
“听见了!”
“还有,妈怀孕了,四个多月了,大夫说是个妹妹。”李风花摸摸肚子,“你是当哥的,以后得护着妹妹。”
李向阳愣住了,盯着他妈肚子看了半天,突然跳起来:“我要有妹妹了?!”
“小点声!别舞舞扎扎的,吓着我闺女。”李铁柱拍他。
“我要有妹妹了!”李向阳在屋里转圈,“我教她写作业!带她玩儿!谁敢欺负她我揍谁!”
李风花笑了:“那得等明年呢。”
晚上躺炕上,李向阳翻来覆去睡不着。新名字,新妹妹,还有他妈今天反常的态度,自己八分的卷子都没挨骂。
他捅捅旁边的李铁柱:“爸。”
“嗯?”
“妈今天真不对劲。”李向阳小声说,“是不是被黄皮子附身了?”
李铁柱一脚踹过去:“滚犊子!你妈好好的!”
“那她咋不骂我……”
“你妈想开了。”李铁柱翻个身,“赶紧睡,明天还上学呢。”
李向阳躺平,看着黑漆漆的房梁,嘴里念叨:“李向阳……李向阳……得劲儿!”
周岑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卫生所大夫给消了毒,缠了圈纱布,说两天别沾水就行。送走大夫,程秋霞帮他把家里家外收拾了,天也黑透了。
“周老师,你家这啥也没有,晚饭去我家吃吧。”程秋霞说,“飞飞念叨要吃酸菜炖粉条,我切了半棵酸菜,多你一个也够。”
周岑犹豫了下:“这多不好意思,太麻烦您了……”
“麻烦啥,添双筷子的事儿。”程秋霞拉他,“走走走,正好我有话跟你说。”
程飞已经在家摆碗筷了。小方桌擦得干干净净,两副碗筷摆好,看见周岑进来,又跑去厨房多拿了一副。
“周叔叔坐。”
“谢谢飞飞。”
程秋霞掀开锅盖,热气腾起来。酸菜炖粉条的香味飘了满屋,里面还放了五花肉片和冻豆腐。另一口小锅里蒸着二米饭,米香混着酸菜香,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三个人围桌坐下。程秋霞给周岑盛了满满一碗:“多吃点,补补血。”
“程主任,真不用这么客气。”
“叫啥主任,叫大姐。”程秋霞给他夹肉,“今天这事儿……唉,你说贾家这小崽子,胆儿也太肥了,敢蹲房顶上。”
程飞扒着饭,抬头:“他应该是蹲一天了。”
“你咋知道?”
“味儿。”程飞说,“尿骚味儿可大了,我以为是周老师家闹耗子呢。”
周岑筷子顿了顿:“飞飞,你这都能闻出来?”
“嗯。”程飞继续吃饭。
程秋霞打圆场:“这孩子鼻子灵,随她爸……咳,吃饭吃饭。”
周岑没再问。吃完饭,程秋霞收拾碗筷,程飞搬个小板凳坐门口剥毛嗑,程秋霞从屯子里换来的瓜子,炒得喷香。
周岑帮忙擦桌子,擦到一半开口:“程大姐,我想搬走。”
程秋霞一愣:“搬哪儿去?”
“学校有教师宿舍,我申请了一间。”周岑说,“这院子……住着别扭。”
“因为埋尸那事?”
“嗯。”周岑把抹布放下,“白天还好,晚上一闭眼,就想起挖出孩子那场面。还有今天贾文海跳下来……这院子实在是不想住了。”
程秋霞想了想:“搬也行,换个环境。不过我听说教师宿舍条件差,就一间屋,做饭都得在走廊。”
“我一个人够住。”
“那这院子咋办?”
“先锁着吧。”周岑说,“等过两年,要是还能回来住,再回来。”
程秋霞点点头:“也行。啥时候搬?我来帮忙。”
“礼拜天吧,不着急。”
正说着,外头有人敲门。程飞跑过去开,是王建军。
“王局来了,吃饭没?”
“吃了。”王建军进来,手里拎着两包点心,“周老师,这是局里一点心意,给你压压惊。”
周岑接过来:“谢谢王局。贾文海那边……”
“审完了。”王建军坐下,“全撂了。他这半拉月藏在煤厂里。今天是想来报复你,觉得是你举报了他爸,害的他东躲西藏。爬房顶蹲了一天,准备看你回来杀了你,再往省外逃。”
程秋霞倒水:“不知道能判个啥罪?可别没几年出来了再来报仇。”
“持刀伤人,杀人未遂,加上他爸案子牵连,起码二十年往上。就他那小身板,活不到出狱,”王建军喝了口水,“他二哥跳楼死了,大哥死刑跑不了,他爸也是死刑。贾家……完了。”
程秋霞叹口气:“造孽啊。”
“周老师,你要搬家啊?”王建军转向周岑,“教师宿舍那边,我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你安排间朝阳的。”
“谢谢王局。”
“别谢我,是我该做的。”王建军放下杯子,“还有,你工作的事。一中那边,校长找我谈过,说等你伤好了就回去上课。档案里的记录会清除,恢复名誉。”
周岑眼圈有点红:“好。”
“我打听过了,穆蝶家里直系亲属不好过来这边。所以穆蝶和穆木的墓,局里出钱修了,在烈士陵园旁边。那边能让娘俩睡个安稳觉。”王建军声音低了些,“等修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谢谢。谢谢。”
王建军站起来:“那我先走了。程嫂子,飞飞,我走了啊。”
程飞摆摆手:“王叔叔再见。”
送走王建军,程秋霞回屋看见周岑在抹眼睛,假装没看见,去厨房烧水。程飞蹭到周岑旁边,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塞他手里。
是一颗玻璃弹珠,里面带花瓣那种,在灯底下亮晶晶的。
“送给你。”程飞说,“好看的。不要难过。”
周岑握着弹珠,眼泪掉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周岑就准备搬家,他东西不多,两个木箱子装书,一个铺盖卷,几件衣服,锅碗瓢盆用麻绳捆了捆。程秋霞借了辆板车,一趟就拉完了。
教师宿舍在县一中后头,一排红砖平房。周岑分到最把头那间,十二平米,一张床一张桌一个书架,门口有个小煤炉。虽然小,但窗明几净,墙上刷了白灰,看着清爽。
程飞帮着搬书,周岑摆得整整齐齐。程秋霞把炉子生起来,烧了壶水。
“周老师,缺啥就说。”程秋霞擦擦汗,“我看看能给淘换到不。”
“不缺了,够用。辛苦你们娘俩了。”
“嗨,客气啥。那我们先回了,还得去菜市场买点菜。我姐妹风花怀孕了现在嘴挑,就想吃酸的。”
娘俩推着空板车走了。周岑站在门口,看着狭小的房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新地方,新开始。
下午,程秋霞带着程飞又过来一趟,拎了一篮子东西:半棵酸菜,几个土豆,一把粉条,还有十来个鸡蛋。
“给你添点吃的。我早看你带的全是书,”程秋霞把篮子放桌上,“炉子会用吧?晚上烧着别省煤,冻着了不值当。”
“会用。”
“那就行。”程秋霞环顾一圈,“是小了点,但一个人住够用。缺啥去我家拿啊,别跟大姐客气就隔两条街。”
程飞在屋里转悠,走到书架前,仰头看上面的书。
周岑走过去:“想看哪本?”
“有图画的。”
周岑抽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翻开,里面有些插图:“这个行吗?”
“行!”程飞接过来,蹲门槛上翻。夕阳照进来,把她影子拉得老长。
程秋霞帮忙把酸菜放进小缸里,土豆堆墙角,一边收拾一边说:“周老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您说。”
“飞飞这学期成绩……不太好。”程秋霞压低声音,“尤其是数学,回回擦着及格线。语文还行,我想着,你能不能抽空给她补补课?不用多,一个礼拜一次就行。”
周岑笑了:“行啊。我礼拜三下午没课,让她过来。”
“那太好了!”程秋霞高兴,“补课费……”
“不要钱。”周岑打断,“飞飞救过我,我教她点功课算啥。”
程秋霞也没再坚持:“那这样,以后你家酸菜粉条土豆子我包了,我从屯子里换的比供销社的便宜多了。”
“成。”
两人说定了。程飞看完几页书,抬头问:“周叔叔,为啥天空是蓝的?”
周岑愣了愣,蹲下来,指着书上的解释给她讲。程秋霞站在一边看着,突然觉得,这画面挺暖和。
晚上,李铁柱家。
李风花坐在灯底下缝小衣服,李向阳在写作业,李铁柱在修自行车链条。
“妈。”李向阳写完最后一道题合上作业本,“妈,我以后……能考上高中吗?”
“咋突然问这个?”
“今天老师念了去年高考的名单,说咱靠山屯孙学军考上北京了,王琳姐考上省师范了。要我们跟他们学,”李向阳低下头,“我学习这么差……”
李风花放下针线,坐到他旁边:“向阳,妈跟你说实话。你能考上高中,妈高兴;考不上,妈也不怨你。这世道,不是只有考学一条路。”
“那我能干啥?”
“种地,进厂,学手艺,干啥不能活?只要手脚勤快点还能饿死啊?”李风花摸摸他脑袋,“你看你爸,烧锅炉,一个月三十八块五。以前没工作就是种地,不也养活咱一家三口,不也挺好?”
李铁柱在那边接话:“就是!你爸我没上过几年学,不也活得好好的!”
李向阳想了想:“可是……我也想有出息。”
“出息不是看考多少分。”李风花认真说,“是看你做人正不正,干活实不实。你看程飞,人慢悠悠的,但她心眼好,屯子里谁不喜欢她?”
“飞飞是一到冬天就走路慢悠的。”
“性子慢有性子慢的好处,”李风花笑了,“反正啊,你记住妈的话,学习尽力,做人尽心。这就够了。”
李向阳点点头:“我知道了。”
夜里躺下,李风花摸着肚子,小声跟李铁柱说:“咱闺女,以后不逼她学习。健健康康长大就行。”
李铁柱嗯了一声:“都听你的。”
“向阳这名儿改得好。”李风花闭着眼,“向着太阳活……多好。”
“我媳妇给起的名能不好吗?我发现你自从娶了县公安局干活跟以前不一样了哈?”
“天天听那些案子,这人啊,不管有没有学问,钱多钱少都各有各的不容易。”
窗外月亮很亮,照得屋里泛白。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很快又安静下去。
1977年的秋天,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贾家案子的审判在十一月进行,贾世仁、贾文山死刑,贾文海判了二十五年。相关的人员也都判了死刑和无期。穆蝶和穆木的墓修好了,周岑去看了,在墓前站了一个下午。
程飞每周三下午去周岑那儿补课,数学还是不太灵光,但周岑有耐心,一遍遍讲。有时候程秋霞会送点吃的过来,三个人就围着炉子吃烤土豆,满屋香味。
李风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李向阳放学回家就帮忙做饭洗衣服,像个真正的小大人。他期中考试成绩还是不咋地,但李风花不骂了,只说下次努力。
王建军的处分下来了,记大过,留职查看一年。他照常上班,办案,偶尔来程秋霞家坐坐,给程飞带点糖块。
靠山屯今年收成好,交了公粮还剩不少,过年能多分点肉。孙学军从北京寄了信和照片回来,穿着中山装,站在天安门前,精神得很。
回屯子的程飞看着照片,问程秋霞:“妈,北京远吗?”
“远。”
“能去吗?”
“等你长大了,想去哪儿都行。”
程飞想了想:“那我带你去。”
程秋霞笑了:“好,妈等着。”
日子就这么过着,平平常常,有暖有寒。冬天快来了,家家户户开始囤白菜,腌酸菜,准备过冬。程秋霞从屯子里换回两百斤白菜,堆在院子里。程飞帮忙搬,一次抱两颗,摇摇晃晃。
“妈,冬天有多长?”
“四个月。”
“那么久啊。”
“不久,一眨眼就过去了。”程秋霞抹抹汗,“等你李婶就生了,你就有个小妹妹了。”
程飞眼睛亮了:“能跟她玩吗?能打雪仗吗?”
“能,不过要等她长大点。”
程飞抱着白菜,咧嘴笑。夕阳照在她脸上,把睫毛染成金色。
胡同里传来吆喝声:“换豆腐喽——豆——腐——”
程秋霞直起身:“飞飞,拿碗去撑点黄豆换两块豆腐,晚上炖白菜。”
“哎!”
程飞跑进屋,很快拿着碗跑出来,朝着胡同口去了。程秋霞站在院子里,看着女儿小小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日子,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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