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一仔细听着夏无且的介绍，心中不断对照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常识。
【能退热的叶子，可能是某种原始的金银花、薄荷类？鱼鳔，鱼胶确实有营养，说不定还能用来做外科缝合线？
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算不能直接入药，研究其成分、特性，也能拓展医学认知。
对了，最重要的是寻找类似奎宁的东西，防治疟疾，不过倭岛古代有没有疟疾还两说。】
“夏太医，”
顾念一谨慎开口：“这些海外药材、物产，效用未知，需慎之又慎。务必先以禽畜试之，确定大体无害，再谨慎尝试于人。
同时，需详细记录其原生环境、采集时节、土人用法、以及我等的试验过程与结果。
可编纂一册《海外药植异物初考》，即便眼下不明其用，也为后人留下考据。”
夏无且连连点头：“顾少府思虑周全！老夫正有此意！已命人专门记录绘图。此外，”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期待，
“顾少府此前提及的青霉素之念，老夫与学生依那霉变思路尝试，虽未得真髓，
然于伤患脓疮处置中，确觉某些绿霉覆盖处，溃烂似有抑制，此番海外新物中，或有能启发新思之物。”
顾念一闻言，也是精神一振。
原始的青霉素探索她只是提了个方向，没想到夏无且真的带着人在默默研究，还有了细微的观察发现。
这种探索精神，正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夏太医潜心钻研，令人敬佩。此事不急，安全第一，慢慢积累。”
她鼓励道：“医学院亦可设立‘海外医药探究’专项，拨付些许经费，鼓励太医和学生研究这些新异物产。”
萧何在旁补充：“此事可报于少府计司备案，合规支用。新律既倡鼓励探索，此类有益之研，当予支持。”
看过农、医两院热火朝天的景象，顾念一心中满是欣慰。
知识的积累、物种的丰富，同样是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长远价值，不亚于一座银山。
回城的马车上，萧何道：“新物种引入，学院气象为之一新。此外，军功赏赐新制在试点郡县，反馈亦陆续传来。”
“哦？情形如何？”顾念一关心的问。
“总体尚可。”
萧何捋须道：“低等军功者，对钱帛立赏颇为欢迎，尤其是家中急用或田地偏远者。
中等以上军功者，对分红权，技术优先等常赏兴趣渐浓。子房设计的功勋契券样本已制出，
虽未兑现，但持有者皆视若珍宝，以为荣耀与盼头。赢大人那边虽仍心疼钱帛支出，但见东海金银入库，念叨之声亦少了许多。”
顾念一笑了起来：“有钱好办事，亘古不变。赢大人这是见到了源头活水，心里踏实了。”
萧何也笑：“正是。不过，新律推行署那边，丞相亲自挂帅，冯大夫协理，正在紧锣密鼓的挑选试点吏员、编撰培训文书，
预计下月便可开始在长安县及即将设立的东海市舶司试行《民律》《经济律》部分条款。阻力仍有，但大势已成。”
顾念一点头。
法律的变革需要时间渗透，急不来。
至少方向不会偏了。
马车驶入咸阳城，街道上比往日似乎更加繁忙。
新设立的大秦官造直营铺面里，顾客盈门，除了传统的丝绸、漆器、瓷器。
也开始售卖香皂、酒精、清凉油、乃至一些改良后的农具、铁锅等物。
穿着各色服饰的商贾明显增多，其中不乏高鼻深目的胡人，显然是听闻了西域商路和东海奇闻，前来探寻商机。
路过宣抚司衙署时，顾念一瞥见门口停着几辆装饰简单的马车，一些人正进出忙碌。
她心想，这多半是吕雉派往各地，执行怀柔与情报收集任务的人员。
北疆的三位一体模式初显成效，宣抚司的地位和作用愈发凸显。
就在马车即将抵达少府衙门时，忽见一骑快马从对面疾驰而来，马上人身着典客署服饰，满面风尘，却带着喜色。
骑士在少府门前勒马，与门吏匆匆说了几句，便递上一份密封的函件，随即又上马朝着皇宫方向奔去。
顾念一心中一动。
【典客署的急报？看那人神色，不像坏事。难道是……刘邦的西域使团有消息了？】
她按捺住好奇，先回了衙门处理公务。
直到傍晚时分，才有宫中内侍传来口谕，陛下召见。
章台宫西暖阁，嬴政正凭窗而立，手中拿着一份刚送到的帛书。
李斯、冯劫、萧何、顾念一等人陆续到来。
“陛下，典客署急报，可是西域有讯？”李斯问道。
嬴政转过身，将手中之物递给李斯：“刘邦使人快马送回。其第二次西行，已越过月氏，抵达康居境内。
康居王初时戒备，然刘邦以丝绸、瓷器、新锦、酒精、香皂等物开路，辅以巧妙言辞，展现我大秦富庶与军威，
康居王态度渐缓。双方已初步达成通商意向，康居允我商队在指定城市贸易，并愿尝试引进‘大秦官造’之物。
此外，刘邦在康居听闻，更西之大宛国，盛产天下名驹，其马汗出如血，日行千里，号为天马。”
“天马？”王贲眼睛顿时亮了。
“然也。”嬴政眼中也有光芒闪过，“刘邦已在筹划，如何接触大宛，求取天马种。此报中亦提及，西域以西，疆域之广，邦国之众，物产之奇，远超以往认知。丝绸之路，潜力无穷。”
李斯看完帛书，递给冯劫，抚掌道：“刘邦果善于交际应变！东、西两路，皆有突破，实乃大秦之福！”
冯劫也道：“东西商路并进，财货流通，文化交汇，陛下开创之局，已然成型。”
【东西两开花！果然，开放和贸易才是王道！有了东海的金银和西域的商路，大秦的经济活力和战略纵深将大大增强！
良马啊……要是能引进改良马种，骑兵战力又能上一个台阶！刘邦干得漂亮！】
嬴政听着她心中“东西两开花”、“开放贸易才是王道”等直白却切中要害的感慨，心中不由一笑。
他看向众人：“东海有金，西域有路，此皆赖诸卿戮力同心，革新图强之功。
然，诸事方兴，百业待举。万不可因一时之得而懈怠。”
“臣等谨记陛下教诲！”众人肃然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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