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简报一事，臣以为萧何与顾少府所虑甚周。统一文书格式，本就有助于政令通达、数据核验。
将提炼之宏观信息售予商贾豪强，既可开源，亦能借此传达朝廷导向，潜移默化之中，或可使有力者之心更向朝廷。
然，所售信息须精心筛选，严守机密边界，且售价不宜过高，以免被视为朝廷敛财，反失其本意。”
冯劫思索了片刻后，谨慎回禀。
蒙恬则更关注另一点：“陛下，简报中若涉及各郡粮产、工役、重大工程进展，是否需与军方共享？
尤其是边郡动态，于军事布置亦有参详之价。”
嬴政微微颔首，没有立即表态。
他的耳中，此刻正清晰地响着另一个声音——来自少府衙门某间书房里。
某人正对着摊开的海图抓耳挠腮的内心独白。
【往南……往南……倭岛这位置，按记忆应该再往南还有一大串岛屿，气候更热，香料啊！
肉桂、丁香、肉豆蔻……哪一样在古代不是堪比黄金？还有热带硬木，造船的好材料！
不过这季节风向……现在出发不太合适吧？等韩信回来，得好好问问洋流和季风的具体情况……
唉，没有卫星云图，没有GpS，远洋航行真是赌命啊……会不会有点异想天开了？】
嬴政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
异想天开？
这词用在顾念一身上，早已不新鲜。
从土豆玉米到水泥海船，哪一桩起初不是异想天开？
然则最终，皆化为实实在在的国力增益。
“香料……硬木……”
嬴政在心中默念这两个词。
南海诸岛，他并非全无耳闻，然皆语焉不详。若真如顾念一所想……
他收回思绪，看向几位重臣：“官造分级与简报二事，准少府依议试行。李斯，律法上予以配合，
拟定相关防伪、授权之律条草案。冯劫，监察实施，防微杜渐。
蒙恬，简报涉军信息，由国尉府与少府计司协商定夺共享范围。”
“臣等遵旨。”
嬴政又拿起另一份奏报，是谢知勉关于西域月氏通商后续事宜及康居大宛遣使接触进展的汇报。
他目光扫过，忽然问：“刘邦使团二次西行，已出发多久了？”
李斯答：“回陛下，已有月余。按行程估算，此刻应已过敦煌，正在前往康居途中。
此次使团规模、货物皆胜于前，且有王离将军率三百精骑护卫，安全当可无虞。”
嬴政“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心中却想起顾念一前几日那份关于尝试与南方海岛通商的简短请示。
海风带着咸腥气，掠过新筑的夯土城墙。
那艘定东号宛如巨兽蛰伏，较小的补给船和巡逻艇如众星拱月。
海湾另一侧，简易的码头延伸入海，工人正将一筐筐矿石从内陆运来，装入船舱。
韩信站在堡墙高处，玄色披风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身后站着孙平，以及墨家技术首领玄及。
三人皆面色沉静，望着堡外景象。
“银矿开采已步入正轨，日产矿砂稳定。按玄及先生估算，现有船队运力，三月可往返一次咸阳，运回银锭、金砂及部分铜铁。”
孙平手持木板，上面用炭笔记录着各项数据。
“本地土人劳力，经劝导，现约有八百人用于采矿、修路、搬运。其饮食、管控，
按顾大人临行前所嘱，以力制之，以规束之，勿滥杀，亦勿放纵。”
韩信点了点头，目光投向那些土着聚落方向，眼神里没有太多温度。
“近来可有异动？”
孙平道：“自上次惩戒了西北方那个试图串联反抗的部落后，各寨皆畏惧，献上部分青壮劳力后，表现顺从。
然其心难测。玄及先生建议，在矿区和要道增建三座了望土台，配以警铃、火炬，并埋设一些简易陷阱、响箭机关，以作预警。”
玄及补充道：“墨家弟子已勘察周边地形，可利用水力驱动几组简易捣矿锤，正在试制，若成，可提升碎矿效率。
另，发现数处可烧制石灰的岩层，已着手开采。堡垒外墙，可逐步用石灰混合黏土加固。”
韩信转身，看向二人：“我等奉命开拓、取财、立据点，如今诸事初定。然陛下与顾先生宏图，非止于此。
此地需有长久之制，方可成为东进之前哨，而非单纯之矿场。”
他顿了顿，继续道：“某不日将率定东号主力返航，向陛下及朝廷禀报详情，并受领下一步方略。此地需留人镇守。孙副使。”
孙平神色一凛：“末将在。”
“某将上书陛下，举荐你暂领东极堡留守校尉，总揽此地军政、采矿、防卫事宜。
留两艘巡逻船、两百锐士、五十名工匠医者予你。可能胜任？”
孙平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蒙将军信重，平必竭尽所能，守此基业，绝不敢有失！”
韩信扶起他：“非只守成。要继续勘探周边，摸清更大范围地理、物产、土着分布。
对土人，依旧此前之策，顺者以力役用之，给予基本衣食，逆者，雷霆剿灭，以儆效尤。
不必刻意结交，亦不必无故屠戮。我等于此，非为教化，乃为立足、取利、并为后来者铺路。明白否？”
“平明白！”
孙平声音坚定。
他深知，这是一份重任，也是一份机遇。
若能在此地站稳脚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韩信又看向玄及：“玄及先生，墨家弟子于此次航行、建堡、探矿、制器，功不可没。
返航后，韩某定当向陛下与顾先生为墨家请功。此地后续技术诸事，还需先生门下弟子多多襄助孙校尉。”
玄及拱手：“韩将军放心，墨家既承此任，必善始善终。师伯此前亦有交代，此地所见所闻。
尤其是海流、季风、岛礁、物产诸般记录，务必详尽，于未来航海大有裨益。
弟子们已着手整理《东行海路志》与《瀛州风物略》。”
“如此甚好。”
韩信最后望了一眼这片陌生的土地与海湾。
“三日后，物资装船完毕，我等即启程返航。孙校尉，此地便交与你了。望你再接再厉，莫负陛下与朝廷之期许。”
“谨遵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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