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云见他这副温吞的模样,心头那点因他中状元而起的嫉恨与不安反而更盛,冷笑道:
“别以为中了状元就了不起了!朝堂之上,水深着呢!你一个毫无根基的新人,没人庇护提携,迟早被那些老狐狸啃得骨头都不剩!不像我,”
他挺了挺胸膛,带着几分自得,
“日后是要被大伯父过继,承袭宋家嫡系香火、接掌家主之位的人!到时候人脉、地位,都是你这辈子望尘莫及的!你还不是得在我手底下讨生活?”
宋致远无子,过继嗣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宋青云作为二房嫡长子,自觉胜算最大,早已以未来家主自居。
宋书衍眼帘微垂,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语气依旧恭顺:
“兄长教训的是。”
宋青云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头火气稍平,又哼了一声。
正想再摆几句兄长的威风,门外却快步走进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小厮。
那小厮目光在院内一扫,落在宋书衍身上,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上前行礼:
“二公子在这儿就太好了,省得奴才再去寻。老爷知道二公子明日休沐,特意差奴才过来,请二公子明日过府用顿便饭,不知二公子明日可得空?”
宋青云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旋即变得煞白,他猛地瞪向那小厮,声音拔高:
“你说什么?大伯父只请了他?你是不是传错话了?我才是二房嫡长子!大伯父要请,也该先请我!”
那小厮是宋致远身边的得力人,面对宋青云的质问,脸上笑容不变,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青云少爷恕罪,奴才愚钝,但老爷吩咐的这几句话,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不敢传错的。老爷只吩咐请书衍二公子过府一叙。”
宋青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书衍,又看看那小厮,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最后一甩袖子,恶狠狠地瞪了宋书衍一眼,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都透着羞愤。
宋书衍仿佛没看到宋青云的失态,对那小厮温和颔首:
“自然是有时间的。大伯父厚爱,书衍感激不尽,明日定当准时赴约。有劳管事特意跑这一趟。”
小厮笑容更真诚了些:
“二公子客气了,话既传到,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
待管事离开,一直倚在月亮门边看热闹的宋清竹才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她是二房嫡女,宋青云的亲妹妹,此刻脸上却带着看好戏的笑容。
“呦,书衍哥哥,如今可是真真飞上枝头了。”
宋清竹打量着宋书衍,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算你有本事。如今我出门,那些小姐妹们都在议论,说我有个状元哥哥,倒是让我长了不少面子。”
宋书衍对她笑了笑,没接话。
宋清竹凑近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精明算计:
“虽说宋青云是我亲哥,但我心里清楚,他那草包性子,成不了什么大器。书衍哥哥,你终究是我们二房的人,如今出息了,可别忘了根,得努力为咱们二房争光添彩才是。”
宋书衍心下冷笑,面上却温和道:
“清竹妹妹说笑了,这本是分内之事。”
宋清竹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笑容加深,又压低声音道:
“那样最好。你好好往上爬,前程似锦。不过嘛……爬的时候,也别忘了帮我这个妹妹多留心留心,看看有没有家世、人品、才学都配得上我的好儿郎,替我寻摸寻摸。”
她说着,还故作娇羞地眨了眨眼。
宋书衍心中明镜似的。
原来如此。
故意等宋青云气走了才来说这番话,两边都不想得罪,两边都想靠上。
既不想放弃嫡亲兄长可能带来的未来家主红利,又想提前投资他这个看起来更有潜力的庶兄。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妹妹放心,若有合适的,书衍自当留意。”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宋清竹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扭着腰走了。
庭院重新安静下来。
暮色渐浓,笼罩着这方小小的天地。
宋书衍独立廊下,抬眼望向尚书府方向那更高大的府邸轮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尚带着宫中尘土气息的官服下摆。
棋子……
他嘴角掠过一丝极淡、近乎自嘲的弧度。
既然已被放上了棋盘,那便好好做一枚棋子吧。
翌日清晨,尚书府。
一位穿着体面、眉眼间带着几分宫中内侍特有倨傲的宫人,立在府门外。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门房听清:
“咱家是宫里丽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奉娘娘口谕,特来召宋府二小姐入宫觐见。还不速速通传?”
守门的小厮眼皮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微微躬身:
“公公稍候,小的这就进去通传。”
小厮转身进门,却没有径直往听雪苑去,而是拐了个弯,脚步匆匆地往宋致远日常处理事务的书房明晖阁走去。
明晖阁内,宋致远正与新科状元、自己的侄子宋书衍一同用着早膳。
顺带闲聊几句朝中近日无关痛痒的趣闻,气氛看似融洽。
小厮快步走到宋致远身侧,附耳低语了几句。
只见宋致远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脸色微沉。
坐在下首的宋书衍极为敏锐,见状立刻放下碗筷,起身道:
“大伯父,侄儿突然想起有份书稿落在房内,需去取来,容侄儿暂退片刻。”
宋致远看他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点了点头:
“去吧。”
待宋书衍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致远才沉声吩咐小厮:
“不必去听雪苑惊扰二小姐。去回那宫人,就说二小姐昨日不慎着凉,身体抱恙,不便出门,更不敢将病气带入宫中冲撞贵人,谢丽妃娘娘厚爱,待二小姐痊愈,再入宫请罪。”
丽妃,正是上官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宠冠后宫。
如今上官昊刚暴毙,丽妃便急不可耐地召菀菀入宫,用意不言而喻。
一定是猜到了上官昊那荒唐结局背后,有菀菀推动的影子,这是要兴师问罪,甚至可能想趁机对菀菀不利。
小姑娘到底是被他护在羽翼下,手段还是不够狠绝。
那种情况,就该将上官昊连同他带去苏家的那几个爪牙一并处理干净,毁尸灭迹,才能以绝后患。
如此,丽妃和宣平伯府就算怀疑,死无对证,也无从查起。
从死人口里,是问不出答案的。
小厮得了明确指令,快步回到府门口,对那等得已有些不耐烦的宫人拱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无奈:
“让公公久等了。实在不巧,我家二小姐昨日不慎染了风寒,此刻正卧床休养,实在不便出门。老爷让小的回禀娘娘,待小姐痊愈,定当亲自入宫向娘娘请罪。”
那宫人闻言,脸色顿时一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不适?二小姐是哪里不适?可有请太医诊治过?娘娘心善,若知二小姐抱恙,定会非常关心。”
小厮脸上笑容不变,应付得滴水不漏:
“公公言重了,我家小姐不过是寻常着凉,哪敢劳动宫中的太医大人?府医已瞧过了,说不打紧,静养几日便好。小姐也怕过了病气给娘娘,万万不敢此时入宫。”
宫人眼神阴鸷,盯着小厮看了几息,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无妨。我家娘娘最是心善仁厚,既然知晓二小姐病了,定然会遣太医来好生瞧瞧的。瞧瞧,咱们金尊玉贵的宋二小姐,究竟是染了什么了不得的病,连宫都入不得了!”
他将了不得三个字咬得极重,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小厮眼皮都没多眨一下,依旧恭顺道:
“那小的就替我家小姐,先行谢过丽妃娘娘恩典了。关门!”
话音刚落,他转身便走,身后沉重的府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关上,将那宫人连同他未尽的威胁与怒火,毫不留情地隔绝在外。
“你!你们竟敢如此!”
宫人碰了一鼻子灰,气得脸色铁青,指着紧闭的大门,尖声叫道,
“莫要忘了,我家娘娘可是陛下最宠爱的丽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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