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然传不到门内人耳中,却很快一字不差地传回了丽妃宫中。
装饰华美却透着几分压抑的宫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瓷器玉器被扫落一地。
盛怒的丽妃当即下令,命太医院一位与她娘家有些关联的孙太医,立刻前往尚书府。
孙太医不敢怠慢,提着药箱匆匆赶到尚书府。
然而,他连二小姐的院门都没摸着,直接被迎出来的管事客气地请到了前厅。
“孙太医一路辛苦,请用茶。”
吴管事笑容和煦,亲自斟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
“我家小姐只是寻常风寒,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受不得折腾,此刻刚服了药睡下,实在不便打扰。还望太医体谅。”
孙太医额头全是汗,他是奉丽妃之命来的,目的就是亲眼确认宋二小姐是否真的病了,病得多重。
眼下连人都见不到,他回去如何复命?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推拒道:
“吴管事客气了,这茶就不必了。下官奉命而来,职责所在,还是请管事行个方便,带下官去见见二小姐,也好让下官回去向丽妃娘娘复命。”
吴管事脸上笑容不变,仿佛没听见他的推拒,又将茶杯往前推了推,语气依旧温和:
“孙太医莫急,这茶是府里新到的明前碧螺春,最是清心润肺。太医尝尝看,若是觉得味道尚可,下回您府上需要,老朽便做主包上一些,送给太医的家人也尝尝鲜。”
孙太医面色微变,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僵。
吴管事仿佛只是闲话家常,继续笑道:
“太医真是好福气,听说膝下三子两女,如今都在京城安家立业,令人羡慕。尤其是您那小儿子,天资聪颖,如今正在我家老爷资助的免费书肆里进学?听先生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孙太医的背脊瞬间绷直了,脸上血色褪去几分,惊疑不定地看着管事。
吴管事仿佛没看见他的惊慌,依旧慢条斯理,语气关切:
“不过啊,城北万和街的朱玉巷……位置似乎有些偏了,近来京兆府通报,那一带的治安似乎不大好。这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泼皮无赖,或者更糟的,拐子拍花党流窜过去,惊扰了府上家小,可就真是让人不安了。”
“吴~吴管事……”
孙太医的声音开始发颤,手中的茶杯几乎端不稳。
吴管事适时地打住话头,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银票。
不由分说地塞进孙太医微微发抖的手中:
“瞧我,年纪大了就爱絮叨些家长里短,太医莫怪,莫怪。我家老爷最爱惜读书种子,这区区薄礼,是给令郎添置些文房四宝,聊表心意,太医万万不可推辞。”
孙太医像被烫到一样想缩手,可对上吴管事那笑容满面、眼底却一片清冷的眼睛,那推拒的力气瞬间散了。
银票最终还是被塞进了他官服的袖袋里,轻飘飘的纸张,此刻却重逾千斤。
他喉头滚动,额上冷汗涔涔,再不敢提去见宋二小姐,连忙躬身道:
“是、是下官唐突了。二小姐既已歇下,自然不便打扰。二小姐……只是偶感风寒,需静养,不宜出门走动。丽妃娘娘那边还在等消息,下官……下官这就回去复命。”
吴管事这才满意地点头,笑容真切了几分:
“太医明白就好。老朽送您出门。”
两人刚走到前院,正要往大门去,却恰巧撞见了正要出门的宋姝菀。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的春衫,外罩薄纱披风,发髻轻挽,只簪着一支白玉簪。
脸上略施粉黛,眉眼间神采奕奕,哪里有半分病容?
孙太医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在看见宋姝菀身影的刹那,猛地低下头。
装作专心致志地擦拭自己那双一尘不染的官靴鞋面。
口中还喃喃自语:
“这鞋面何时沾了灰?得擦擦,仔细擦擦……”
他擦得极其认真,直到用眼角余光瞥见那抹水绿色的裙裾,消失在门外。
才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般,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直起身时,额间的冷汗已经大颗大颗往下滴。
吴管事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孙太医,鞋可擦干净了?这边请。”
孙太医胡乱用袖子抹了把汗,连连点头:
“干净了,干净了!吴管事留步,下官自己出去便是,不劳远送!”
说罢,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尚书府,背影仓惶。
彼时,另一边。
宋姝菀对此一无所知,她懒洋洋地倚靠在马车内的软枕上,正想着林婉清说的新酒楼不知筹备得如何了……
马车平稳行驶,阙一忽然微微倾身,靠近车窗,用只有车内人能听清的音量,淡声开口:
“主人,有人跟着。”
柒墨立刻警觉,轻轻掀开车窗帘一角。
宋姝菀偏过头,顺着缝隙看向骑马并行在侧的阙一,他侧脸线条冷硬,目不斜视。
“谁?”
宋姝菀问。
“西陵世子,赫连闳。”
阙一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宋姝菀似乎听出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冷意。
宋姝菀眸色微动。
赫连闳?
这个阴魂不散死变态!
她略一思索,对车夫吩咐道:
“把车靠边停下。”
马车依言缓缓停靠在路边。
后方那辆一直不紧不慢跟着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帷马车,却没有丝毫停顿,径直从他们车旁驶过,仿佛真的只是同路。
宋姝菀单眉微挑,看来不是特意跟着自己的?
或许只是巧合同路?
然而下一秒,本该擦肩而过的马车,在前方不远处也缓缓停了下来。
车厢侧面的小窗被一只手推开,露出一张清绝中透着疏离淡漠的容颜。
赫连闳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精准地落在了宋姝菀这边的车窗上。
“好巧,宋二小姐。”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过来,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
宋姝菀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没好气地对着窗外道:
“巧你大爷。”
啪地一声,她干脆利落地关上了车窗,隔绝了那道让她觉得不舒服的视线。
马车外安静了一瞬。
随即,赫连闳那依旧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疑惑:
“二小姐在围场时,似乎并非如此待我。”
宋姝菀火气蹭地就上来了,猛地重新推开窗户,冲着对面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语速极快地怼了回去:
“废话!你当时是西陵使臣,如今是留在京城的质子!我这叫见风使舵,审时度势懂不懂?我就是骂你了,你能拿我怎样?去找皇上告状?你看皇上会不会搭理你一个质子?”
她越说越气,这个疯子当初在围场就想剥她的皮,后来还迷晕过她,这笔账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眼下总在她周围晃悠,肯定没安好心!
她现在没让阙一直接一刀结果了他,都算她慈悲为怀了!
赫连闳静静地听着她的嘲讽与怒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等她说完,才平静地点了点头,语气甚至称得上诚恳:
“二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宋姝菀被他这反应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只能狠狠瞪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
“有大病!”
砰~~~!
车窗再次被用力关上,震得窗框都微微作响。
宋姝菀靠回软枕,胸口微微起伏。
她真的搞不懂,赫连闳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这人身上有一种极其违和的特质…一种平静的疯感。
他看起来理智、淡漠、对什么都无所谓,可那双眼睛深处,又仿佛藏着某种偏执到近乎疯狂的东西。
这种疯,不像上官昊那种外露的癫狂,反而更内敛,更……吓人!
马车重新启动。
令宋姝菀无语的是,赫连闳的马车也再次启动,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她后面。
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甩不掉也骂不走的距离。
两辆马车就这样前一后,穿过数条街道,最后,竟齐齐停在了东宫气派的朱红大门外。
宋姝菀下了马车,看着同时从后面那辆马车里下来的赫连闳,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也是来见太子的?
赫连闳对她充满警惕和嫌弃的目光视若无睹,整了整衣袖,率先走向东宫门前的侍卫。
东宫书房内。
太子萧玦正凝神批阅着从西城带回的剩余奏报,指间那枚新换上的墨玉扳指温润冰凉。
元北悄无声息地进来,禀报道:
“启禀殿下,宋二小姐,与西陵世子赫连闳,在宫门外求见。”
萧玦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姝菀和赫连闳?”
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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