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前一后走出东宫。
赫连闳走在宋姝菀身侧半步之后,望着她纤秀的背影,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月牙湖此时节,两岸桃李芳菲,杨柳依依,景色最佳。若不然,明日我们便去月牙湖泛舟游湖,如何?”
他的声音渐渐被风吹散,也传入了尚未走远的元北耳中。
自然也很快会传到书房内正努力平复呼吸的太子殿下耳中。
书房内,萧玦闭了闭眼,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将胸腔里那团灼热的郁气驱散。
须臾,他重新垂下眼帘,看向手中那份被捏得有些发皱的奏折。
“啪~~~!”
下一瞬,那份奏折被他用力摔在地上,甩出去一丈多远,重重砸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
“都水司都水使者,朝廷命官,竟敢勾结地方,贪污河工款项,中饱私囊!简直胆大包天!”
萧玦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派詹事府詹事即刻前往彻查!证据确凿者,严惩不贷!”
“是,殿下!”
元北立刻躬身应下,心中默默为那位即将领命的詹事大人点了一排蜡。
殿下心情一不好,底下办事的人就得来活儿,还是这种得罪人又繁琐的硬骨头差事。
殿下一生气,詹事就跑断腿。
真理。
宫门外,赫连闳仍在执着地追问:
“我明日何时来府上接二小姐去游湖?还有,不邀请谢小侯爷和那位陆探花,可以吗?”
宋姝菀正一脚踩上自家马车的脚凳,闻言转过头。
用看什么晦气东西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不可以。”
语气娇软,内容却斩钉截铁。
赫连闳单眉微挑,倒也没强求,只是换了个问题:
“那我们明日何时出发?”
宋姝菀已经弯腰进了车厢,慢悠悠、带着点刚睡醒般慵懒的声音从车帘后飘出来:
“待我……睡醒了再说。”
至于几时睡醒?
天知道。
翌日。
赫连闳不知道宋姝菀素日几时起身。
但他想,那些高门贵女最重规矩礼仪,定然是要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去给父母请安,侍奉早膳的。
于是,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日出刚过一刻,约早晨五点多,他便乘着马车,安静地候在了尚书府气派的朱红大门外。
这一等,便是从晨光熹微,等到日上三竿,再到日头渐渐爬升。
直至日正时分,中午十二点,尚书府那扇紧闭的大门,才终于吱呀一声,再次缓缓打开。
宋姝菀搭着柒墨的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她今日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
一身梅子青色的云纱羽衣,轻薄飘逸,行走间衣袂飘飘,宛如流云拂动。
那颜色极妙,恰似初春雨后枝头萌发出的第一抹嫩芽,清新鲜活,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乌发梳成精致的朝云近香髻,只簪了一支通透的翡翠步摇并几朵小巧的珍珠珠花,耳边一对同色翡翠耳坠轻轻摇曳。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肌肤胜雪,双颊透着自然的浅淡粉晕,如同三月枝头最娇艳的桃花。
唇上点了恰到好处的胭脂,不浓不艳,却娇嫩欲滴。
她不笑时,已是倾城之姿,清丽绝伦中带着几分疏离的贵气。
赫连闳的视线在她出现的瞬间,便牢牢锁住了。
他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扬起,那双总是平静淡漠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欣赏,以及更深层处,一丝浓郁而偏执的、想要将这份美丽珍藏起来、独自慢慢观赏品味的灼热念头。
“二小姐今日,”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柔和了半分,
“格外好看。”
又是这句夸赞。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死变态!
宋姝菀内心小人骂骂咧咧。
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宋姝菀或许会心安理得地觉得对方很有眼光,品味不俗。
但从赫连闳嘴里说出来,配合他那专注到有些诡异的眼神,宋姝菀只觉得后颈的皮肤微微发凉,仿佛被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舔过。
但她不怕。
这里是大昭京城,不是西陵。
今日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若是被她欺负了,可怪不了她!
与宋姝菀一同从府里出来的,还有一人…二房的宋清荷。
她今日一早便过来了,说是闷得慌,听说堂姐要出门游湖,也想跟着去散散心。
宋姝菀本懒得搭理她,但宋清荷软磨硬泡,又是搬出姐妹情深,又是说一个人在家无聊,最后宋姝菀被烦得不行,勉强点了头。
宋清荷今日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强打着精神,打扮得倒也还算得体。
她近日身子时常不适,时有反胃呕意。
她的强,心思细腻,为了她的名声着想,特意悄悄请了外地来的大夫入京为她诊治。
虽然服了几剂汤药,症状缓和了些,但有些时候还是难免控制不住。
不过周强说得对,若是她未婚有孕之事被父亲母亲知晓,虽然他们也有可能看在孩子份上容下周强,但可能性不大。
宋家二房已经收下了忠勇将军家的聘书,若是闹大了,为了家族颜面,父母极有可能利用权势逼迫周强一家离京。
再想办法让她病重,送到乡下庄子静养,悄悄处理掉孩子。
但若是……她的强能和宋姝菀有了肌肤之亲呢?
大伯父宋致远定然不舍得将嫡女送到乡下甚至更远的洛洲。
有很大可能会为了遮丑,捏着鼻子容下周强,让他娶了宋姝菀。
如此,有了宋姝菀这个先例,她再哭求父亲母亲和大伯父,允许她给周强做个侧室,希望就大得多了。
她知晓其中关窍,若他们不同意,若大伯父不替她摆平忠勇将军家的婚事,她就用宋姝菀未婚先孕的事儿来作为筹码谈判!
只要能和周强长相厮守,做侧室又如何?
只要她能陪在周强身边,就够了!
昨日,她无意间撞见了去定安侯府送信的尚书府小厮,才得知今日宋姝菀邀请了谢允之、陆柏卿和赫连闳一同游湖。
是以今日她才早早赶来,就是为了能搭上这趟顺风船,好实施她与周强连夜盘算的计划。
周强那样有才华,又温柔体贴,宋姝菀只要稍加了解,定然也会对他感兴趣的。
没有人能拒绝周强那样多情又优秀的男子!
宋清荷心中酸涩,但为了日后能与周强长相守,她什么都愿意做!
“二姐姐今日真美。”
宋清荷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挤出一抹笑容,奉承道。
宋姝菀懒得理她,目光已看向街口。
几乎是同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驶来,恰好停在尚书府门前。
正是谢允之和陆柏卿。
谢允之依旧是那副张扬傲气的模样,甚至没下车,只单手搭在车窗框上,眯着眼,懒洋洋地对着宋姝菀的方向道:
“小爷我本是不想答应你这邀约的,奈何今日确实闲得发慌,找不着乐子,就临时起意过来瞧瞧。算你福气好,能和小爷我一同游湖泛舟。”
陆柏卿则已优雅下车,一袭月白长衫,温文尔雅,对着宋姝菀拱手行礼,笑容和煦如春风:
“承蒙二小姐相邀,柏卿不胜荣幸。月牙湖春景怡人,柏卿想着,若能于舟上为二小姐作画,记录芳华,定然比前两次的画作更添意境。”
宋姝菀这才露出一抹真切些的笑容:
“那今日就有劳陆公子了。”
她昨日派人去请陆柏卿时,便特意说了请他作画之事。
陆柏卿的画技是她所见过的画师中最好的,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想将自己最美的年华、最动人的瞬间,留存于纸上,永久欣赏呢?
赫连闳闻言,也看向陆柏卿,语气平淡:
“那我今日,也有幸能一观陆探花的丹青妙笔了。”
谢允之在车里听得直翻白眼,冲着陆柏卿的方向无声地嘁了一下。
会作画了不起啊?
会说话捧场了不起啊?
两个装模作样、假惺惺的家伙!
赫连闳转过身,目光淡淡扫过马车里的谢允之,又瞥了一眼温雅含笑的陆柏卿。
两个碍眼的人。
一个聒噪,一个虚伪。
陆柏卿面不改色,迎着赫连闳的视线,嘴角弧度不变,心中却冷淡地评价:
两个蠢货。
一个莽撞无脑,一个看似平静实则疯癫。
宋姝菀将这几人之间无声的交锋尽收眼底,只觉得有趣。
她今日邀请这三位,本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
她对柒墨吩咐:
“去准备吧,这就出发。”
宋清荷连忙凑近宋姝菀,细声细气道:
“二姐姐,我听说常月牙湖畔新开了一家茶点铺子,做点心极好,不如我们顺路买些带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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