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过后，整栋别墅彻底沉入寂静。沈晗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胃里空荡荡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抓挠。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一片寂静。
出门后，沈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走廊另一端，沈静怡的房间就在那里。
鬼使神差地，沈晗悄无声息地走到沈静怡房门前。门缝下没有灯光透出，她应该已经睡了。他将手掌轻轻贴在门板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门后那个人的存在。
脑海里突然闪过沈静怡昨天强忍泪水的模样，还有她离开时挺直却单薄的背影。沈晗心里某个地方微微抽紧。他站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转身下楼。
深夜的街道比白天空旷许多，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沈晗裹紧外套，朝记忆中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走去。
夜风带着凉意，让他清醒了不少。
转过街角，一阵混乱的拉扯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巷口处，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女孩，其中一个正试图将女孩往更暗的巷子里拖。
“放开我……你们放开……”
女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无力，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力气。
沈晗皱眉，脚步顿了顿。他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那女孩挣扎时抬起的脸，在路灯下一闪而过——苍白，惊恐，眼神涣散，却依然能看出清秀的轮廓。
“喂，干什么呢？”
沈晗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几个混混回过头，为首的是个黄毛，嘴里叼着烟，上下打量沈晗。
“小子，少管闲事，滚。”
沈晗的目光落在那个女孩身上。她似乎被下了药，身体软绵绵的，全靠旁边两个人架着才没倒下。她的眼神对焦困难，但看到沈晗时，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嘴唇动了动，像是在求救。
“我说，放开她。”
沈晗向前走了一步，身体紧绷起来。
“找死是吧？”
黄毛扔掉烟头，朝沈晗走来。
接下来的混乱发生得很快。沈晗虽然不算高手，但对付几个街头混混还算够用。一番拳脚后，几个混混骂骂咧咧地跑了，留下瘫坐在地上的女孩。
沈晗喘着气，走到女孩身边蹲下。
“你没事吧？”
女孩抬起头，眼神迷离，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很清纯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此刻已经有些凌乱。
“热……”
她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衣领。
沈晗意识到她可能被下了不干净的东西。他环顾四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沈晗试图扶她起来。
女孩摇了摇头，眼神涣散。
“热……热……好热……”
沈晗犯了难。
带她回沈家？不能不能。静怡姐和家里的佣人看到了，根本解释不清。
他想了想，最终决定先找个地方让她休息，等她清醒了再说。
最近的酒店就在两个街区外。沈晗半扶半抱地带着女孩，艰难地走到前台。值夜班的前台小姐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沈晗只好硬着头皮笑着解释。
“那个，我女朋友喝醉了不太舒服，需要个房间休息。
拿到房卡，进入房间，沈晗连忙将女孩放进浴缸，放出冷水，想给女孩降降体温。
随后沈晗长长舒了口气，做完这一切他想出去透口气。
转身的瞬间，却没注意到女孩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你——”
沈晗话没说完，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他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向后倒去。
“扑通！”
冰冷的水瞬间浸透衣物。沈晗懵了几秒，才意识到他摔进了浴缸——而且是放了一半冷水的浴缸。
女孩湿透的衣物紧贴身体，曲线毕露。沈晗慌忙想站起来，但浴缸太滑，他又一次摔倒，这次直接把女孩压得埋进水里。
“咳、咳咳……”
女孩被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眼神似乎清醒了一些，但脸颊更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
沈晗狼狈地爬出浴缸，浑身湿透，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他看着浴缸里同样湿透的女孩，头痛欲裂。这样下去她会感冒的，而且湿衣服贴在身上只会让药效带来的燥热更难受。
犹豫再三，沈晗咬咬牙，闭着眼睛伸手将女孩从浴缸里拉出来。她几乎站不稳，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得罪了。”
沈晗低声道，然后开始做一件他这辈子做过最尴尬的事——闭着眼睛，摸索着帮一个几乎陌生的女孩脱掉湿透的衣物。
这个过程艰难而漫长。沈晗全程紧闭双眼，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每一下都让他像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手。好不容易脱掉她的连衣裙，他用浴巾将她裹好，抱到床上。
接着沈晗看看自己，他的情况也没好多少。湿透的裤子黏在腿上，他快速扒掉自己的湿衣服，用另一条浴巾围在腰间。
做完这一切，沈晗已经满头大汗。
就在他去卫生间处理完湿衣服，床上的女孩却突然动了。
“热……好热……”
她无意识地扯着裹在身上的浴巾，眼看就要扯开。
沈晗急忙上前按住她的手。
“别动，你被下药了，忍一忍，天亮就好了。”
女孩却突然睁开眼睛，眼神迷蒙却直直地盯着他。下一秒，她伸出双臂，搂住沈晗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然后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
沈晗整个人僵住了。
柔软的嘴唇贴着他，带着不正常的滚烫温度。他脑中一片空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慌乱地向后躲，但女孩的力气大得惊人，紧紧抱着他不放。
“放开……你清醒一点……”
沈晗艰难地试图推开她，但又要小心不伤到她，动作束手束脚。
女孩的吻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本能的渴求。她的手臂像藤蔓一样缠着沈晗的脖子，身体紧紧贴上来。沈晗能感觉到浴巾下她未着寸缕的身体曲线，以及透过薄薄浴巾传来的惊人热度。
“听我说，你现在不清醒……”
沈晗偏头躲开她的吻，双手抓住她的手腕，试图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但女孩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而抱得更紧，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拉扯中，沈晗围在腰间的浴巾松了，滑落下去。他低咒一声，却无暇顾及，因为女孩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背上移动。
这场荒唐的“搏斗”持续了不知多久。最后，沈晗几乎筋疲力尽，终于用身体压制住她的挣扎。
“乖，别动了，睡一觉就好……”
他喘着气，在她耳边低声说，像在安抚一只躁动的小兽。
也许是药效过了高峰，也许是沈晗的声音起了作用，女孩的挣扎渐渐微弱，最终，她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沈晗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不敢动。最终也累得睡着了……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时，女孩醒了。
头痛欲裂，嘴里发干，身体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她茫然地睁开眼睛，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气息。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街道，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越来越模糊的视线，然后……然后是一片混乱的片段。
她猛地坐起身，随即发现自己身旁，一个陌生男人正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女孩的呼吸一滞，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她低头看自己——被单下的身体赤裸，皮肤上有些莫名的红痕。昨晚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冰凉的水，肢体的纠缠，滚烫的吻……
“啊——”
一声尖叫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溢出。
沈晗被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写满惊恐和愤怒的眸子。
“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女孩抓紧胸前的床单，身体向后缩，眼中迅速积聚起泪水。
“等等，你听我解释！”
沈晗被吓得摔下床，慌忙站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一丝不挂。
“啊——”
更尖锐的叫声响起，女孩连忙捂住眼睛。
“流氓！变态！你穿上衣服！”
沈晗这才意识到问题，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四处寻找可以遮蔽的东西。他抓起地上的浴巾围上，过程中还因为太慌张差点被自己绊倒。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晗背过身，一边穿衣服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
“昨晚你在巷子里被几个混混下了药，我正好路过，就把你救下来了。但你被下了药，神志不清，我们又摔进了浴缸，衣服都湿了，我只能……但我发誓我全程闭着眼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我只是把你裹起来按住，不让你乱动，等你药效过去……”
他一口气说完，喘着粗气，等待着身后的反应。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过了好久，女孩颤抖的声音这才响起。
“你……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沈晗急切地说，但仍不敢回头。
“你的衣服在卫生间，应该已经干了。我……我先去给你拿。”
他同手同脚地走向卫生间，因为太过紧张，左脚绊右脚，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
女孩下意识问，问完又觉得自己不该关心这个可能是侵犯自己的人。
“没、没事！”
沈晗狼狈地爬起来，冲进卫生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平复剧烈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已经半干的衣服出来，依旧背对着女孩，将衣服放在床尾。
“你的衣服。我……我出去，你换好叫我。”
他几乎是逃出房间的，关门时还因为没看路，额头“砰”一声撞在门框上。
女孩看着关上的房门，又看看床尾的衣服，昨晚的碎片记忆逐渐清晰起来——黑暗中不怀好意的笑声，被拖拽的恐惧，然后是一个清朗的声音说“放开她”，打斗声，再然后是被抱起的安心感，冰水浸透身体的刺激，以及漫长夜晚中，那个一直耐心安抚她的声音……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几处淤青——那是昨晚被混混拉扯时留下的。而除此之外，身体并没有其他不适。如果那个男人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不会毫无感觉。
江念慈慢慢拿起衣服，走进卫生间换好。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但衣服完整，身上除了手臂的淤青和几处轻微擦伤，确实没有其他痕迹。
她走出卫生间时，沈晗正好提着一个塑料袋开门进来。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沈晗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几个面包和盒装牛奶滚了出来。
“我、我想你可能饿了，就去买了早餐……”
沈晗蹲下身捡东西，耳根还是红的。
女孩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又想起他刚才撞到门框的窘态，心中的恐惧和怀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蹲下来帮他一起捡，轻声说。
“谢谢。”
沈晗抬起头，晨光中，他终于看清了女孩的长相：很清秀的一张脸，未施粉黛，皮肤白皙，眼睛是温柔的杏眼，此刻还有些红肿，但眼神清澈。她看起来很小，像个大学生，身上有一种干净的气质。
“我叫沈晗。”
沈晗小声说。
“江念慈。”
女孩接过他递来的牛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
随后，他们坐在房间的小桌前，沉默地吃着早餐。沈晗不时偷偷看江念慈一眼，她小口小口地咬着面包，动作秀气，睫毛很长，垂眼时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昨晚……真的谢谢你。”
江念慈突然开口，声音很小，但很清晰。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
她没有说完，但沈晗明白她的意思。
“以后晚上一个人要小心。”
沈晗说，语气不自觉地放柔。
“尤其是与走夜路的时候。”
江念慈点点头，眼圈又红了。
“我同学过生日……”
看着她委屈又后怕的样子，沈晗心里某处软了一下。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别哭了，没事了。”
江念慈接过纸巾，擦擦眼睛，突然破涕为笑。
“你昨晚……是不是特别狼狈？”
沈晗想起昨晚的种种窘境，也笑了。
“何止狼狈，简直是人生最糟糕的一晚。你都不知道你力气有多大，我差点就按不住你。”
“对不起……”
江念慈不好意思地低头，脸颊染上鲜红。
“没……没事……”
沈晗摆摆手，想了想说道。
“那个，你记不记得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
江念慈轻轻点头回答。
“嗯……”
闻言沈晗点点头说道。
“那，那我先走了，你休息会儿，等你家人来接你……”
说完沈晗起身告别。
待沈晗离开后，江念慈拿起酒店里的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姐，我是念慈……”
回家的路上，沈晗脑海里满是江念慈，他想起江念慈清秀的眉眼，想起她破涕为笑时的模样，想起她低头时的羞涩，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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