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的声音还在洞外回荡,玄阳指尖微动,第二枚人参果尚未入口,心神却已沉入体内经络。那缕阴寒虽被化去,可残留的波动并未彻底消散,反而在灵力回流时隐隐牵引着某种规律性的震颤。他闭目凝神,顺着这丝微弱的引线逆向追溯,察觉其源头竟与通天箓中“封神预言符”的残痕遥相呼应。
眉心符纹轻跳,一道极细的灵觉探入箓面裂痕。原本模糊错乱的画面,在太极真意的调和下缓缓剥离出真实轨迹——不是天机紊乱,而是人为篡改。混沌魔神并未试图抹去符文,而是以伪符逻辑嵌入其中,制造出层层误导,诱使推演者误判灾劫方位。若非此刻灵觉因果力激发而格外敏锐,几乎难以察觉这等精妙陷阱。
三处异常浮现眼前:东南地眼深处煞气翻涌,西北归墟水脉倒流,中州龙脉节点气机断续。它们看似孤立,实则由一条隐秘符律串联,构成三角闭环。玄阳呼吸微顿,指节在膝上轻轻一叩,万灵拂尘自动浮起半寸,尘尾扫过地面石台,划出九宫八卦轮廓。
他咬破指尖,以精血为引,沿着卦象勾勒阵基。血痕未干,已有微光自纹路间升起,凝聚成“九转归元推演阵”。此阵不触天机,只模拟法则运转,借势还原局势。将“封神预言符”残片置于阵心后,玄阳掌心托起剩余两枚人参果,缓缓释放其中灵力,注入阵眼、巽位与艮门。
虚空中光影渐显。
第一幕:东南地眼裂开巨口,黑雾喷涌如柱,直冲云霄。山体崩塌之际,一道古老符印从地核浮现,却被数道扭曲符线缠绕,光芒迅速黯淡。
第二幕:西北归墟海面倒悬,浪涛逆卷入天穹,星斗随之偏移轨道。一道血色符文烙于虚空,周遭灵气尽数枯竭,仿佛天地呼吸骤停。
第三幕:中州圣庙梁柱倾颓,人族祭坛上的传承符链一根根断裂,气运之河干涸见底。最后一点火种摇曳欲灭时,空中浮现一只无形之手,轻轻一握,火焰熄灭。
景象循环往复,每一变局皆持续片刻即消。玄阳静坐阵外,双目微阖,心神却不曾松懈。他在等待——等所有画面中那一瞬共同的停顿。
来了。
每一次灾劫爆发前,天地灵气都会出现极其短暂的凝滞,如同乐曲中断了一拍。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符律被强行切断的征兆。大道共鸣在此刻戛然而止,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刀,精准斩在符道根基之上。
他猛然睁眼,眸中星光流转:“它要断的是‘符’本身。”
镇元子仍盘坐在洞外石阶,背影沉稳如山,未曾回头。洞内灵气趋于平稳,他知道玄阳已度过最险之境,便继续默守,任风掠林梢。
玄阳起身,从袖中取出三张空白玉符。第一张对应东南地眼,他落笔极简,仅刻一个“镇”字,符纹深藏于字形折角之间,一旦感应到地脉暴动,便会自动激活封印之力;第二张投向西北归墟,刻下“引”字,符意如渠,专为疏导积聚的煞流,将其导入深渊闭锁;第三张面向中州龙脉,他犹豫片刻,最终写下“续”字,符纹细若游丝,暗藏接续气运之能,不显不扬,却可在关键时刻维系人族命脉不断。
三符成后,他并未立即启用,而是将其封入一方青玉匣中,置于石台深处。随后以通天箓为引,布下一重“感应共鸣阵”,一旦三地出现符律停顿,便会自动激发预警。此举避开了主动探测可能引发的反噬,又能确保第一时间响应危机。
做完这些,他低头看着手中最后一枚人参果。果身温润,霞光内敛,灵力仍在缓缓渗出。他没有吞服,而是将其轻轻放在玉匣旁,作为阵法的持续能源之一。
洞内安静下来。
玄阳重新盘坐于石台,双手交叠置于丹田,气息绵长。眉心符纹不再闪烁,而是稳定流转,如同星辰轮转。他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未到来,混沌魔神不会轻易暴露全盘布局,今日所见,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但他已不再被动等待。
他在石台上留下一道传讯符影,符光微闪,凝成八字:“符断之前,我已在途。”
符影未发任何人,也不曾传递出去,只是静静悬浮在空中,像一句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镇元子忽然察觉洞内灵气发生细微变化——不再是疗伤恢复的温和流动,而是呈现出一种有序运转的节奏,仿佛某种大型阵法正在悄然成型。他依旧未动,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玄阳睁开眼,目光落在通天箓上。箓面裂痕虽未完全愈合,但边缘黑气已然褪尽,光华隐隐回升。他伸手轻抚箓身,低声说道:“你还记得最初的那道符吗?”
无人回应。
他也不需要回应。
那道符从未写在纸上,而是刻在混沌初开之时,天地未成之际。一笔落下,万物有名;一符既成,万理归宗。
而现在,有人想让它消失。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丝灵光,在空中虚画一道符。未成之际,忽然收手,任光点消散。
不是时候。
真正的推演,才刚刚开始。
他闭目调息,将残余果力导入左肩胛下方三寸处。那里曾是旧伤所在,如今虽已无碍,但仍留有一丝极细微的空隙,像是经络中的一段盲区。他刻意保留这一处隐患,将其转化为隐秘感知节点,用以监控体内是否再有外来意志潜伏。
时间一点点过去。
洞外日影西斜,林间光线渐暗。镇元子依旧静坐不动,衣袍随风轻摆。
洞内,玄阳忽然眉头一皱。
并非疼痛,也不是阻滞,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震动——来自玉匣中的感应阵。东南地眼方向,出现了第一次符律波动异常。
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冷光。
与此同时,通天箓表面,那道尚未痊愈的裂痕,竟微微张开一线,仿佛一张沉默的嘴,正无声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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