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珩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她倔强的侧脸,心中微动。
她身上那种破土而出的坚韧,总能轻易地拨动他最深处的心弦。
他将昨夜的疲惫与心疼压下,声音沉稳如山:“好。你说怎么查,我便怎么陪你查。”
苏晚棠回眸,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查案嘛,自然要名正言顺。定王殿下,我想去北岭书院的藏书阁……补习一下经义,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她眨了眨眼,那副故作乖巧的模样,让顾昭珩几乎失笑。
他哪会不知她的小心思,这丫头分明是盯上了藏书阁里那些不见天日的老卷宗。
“好说。”顾昭珩颔首,眼底的宠溺一闪而逝,“本王这就进宫,为你求一道‘特许阅典’的手谕。”
有定王出马,效率自然是雷厉风行。
不过半日,一道盖着玉玺的皇令便送到了书院山长手中。
山长诚惶诚恐,亲自将二人迎入平日里戒备森严的藏书阁。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高的花窗,在空气中投下无数浮动的光尘。
阁楼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与墨香混合的味道,沉静而压抑。
负责看守藏书阁的张老夫子年逾古稀,佝偻着背,颤巍巍地从最里层的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名册。
那名册的封面已呈深褐色,边角磨损得厉害。
“王爷,苏姑娘,这……这便是《北岭历届学子名录》了。”张老夫子的眼神躲躲闪闪,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敬畏与恐惧,“此册……已经很多年没人动过了,灰尘大,姑娘小心翻阅。”
顾昭珩不动声色地瞥了老夫子一眼,那细微的恐惧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苏晚棠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刚刚触碰到书脊的刹那,腕间那枚由母亲血脉之力凝结的护魂纹,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刺痛。
她的心猛地一沉。
这感觉……是怨气!而且是沉淀了极深、极久的死怨之气!
她佯装无事地接过名录,指腹轻轻摩挲着封面。
目光落在书页边缘,那一片片不规则的泛黄痕迹中,竟隐藏着一丝丝蛛网般蔓延开来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
这血渍与纸张的颜色融为一体,若非她对血气格外敏感,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沉重的首页。
一股更浓重的霉味与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名录上用工整的馆阁体,记录着一届又一届学子的姓名、籍贯与入学年月。
她的目光一页页扫过,心跳却越来越快。
终于,在翻到“甲寅年”入学的那一页时,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只见其中一行墨字“林知远,北岭人士”的下方,原本平整的纸面上,竟缓缓浮现出一道极其模糊的血色划痕。
那血痕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她眼前缓缓蠕动、汇聚,挣扎着拼凑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救我。
苏晚棠的呼吸瞬间一窒!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老夫子,对方正低着头,紧张地搓着手,并未注意这边。
她立刻垂下眼帘,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右手飞快地在左手掌心画下一道繁复的符文。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咬破右手中指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点在符文中央。
“引魂契,启!”
卦门秘术,“命格追溯·初阶”!
刹那间,她眼前的世界轰然褪色,唯有那两个血字绽放出妖异的红光。
红光扭曲着,将她整个人卷入一片冰冷刺骨的幻象之中!
这是一个幽暗、狭窄的石室,四壁皆是冰冷的青砖,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土腥味。
一名身穿青衫的年轻学子正绝望地蜷缩在角落,他的指甲已经完全翻起,血肉模糊,却依旧疯了般地用手指在砖缝中抠挖、刻画着什么。
“门……门后有光……”学子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错乱,“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夫子……他们在吃声音……他们在吃我们的声音……”
他的眼神涣散,口中不断喃喃着这些颠三倒四的话语,仿佛神智已经崩溃。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苏晚棠猛地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额上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再低头看去,书页上哪里还有什么血字,平滑如初,只余下一缕几乎无法闻见的淡淡腥气,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咳咳。”
身旁传来顾昭珩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他看似在提醒她注意仪态,实则是在用眼神询问。
“看出什么了?”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
苏晚棠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的惊涛骇浪,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有个死人,不想让我们错过他留的话。”
她说完,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将那本厚重的《学子名录》整个倒置过来,用手掌在封底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三下。
随着她的动作,一张折叠得极薄、早已泛黄脆化的纸张,竟从书脊与内页的夹层中,悄无声息地飘落下来。
顾昭珩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在纸张落地前稳稳将其接住。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
展开那张薄纸,上面赫然是一幅用朱砂绘制的地图!
地图只得半幅,线条蜿蜒曲折,勾勒出一条地下通道的走向,而通道的终点,则用一个小小的篆字标注着——文心井。
苏晚棠迅速在脑中比对北岭书院的官方地形图,瞳孔倏然微缩:“这条路……不在任何官修志书里。但是它的走向,和传闻中闹鬼的‘文怨井’地脉,完全吻合!”
那口井,据说时常在深夜传出女人的哭声,书院里的人都说,那是多年前投井自尽的宫女冤魂不散。
顾昭珩接过地图细看,他常年领兵,于堪舆之术颇有造诣。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地图上一处断裂的标记,沉声道:“此处应该有一道机关门。若我没记错,藏书阁西墙之后,原本是一间废弃的药库,三十年前,一场无名大火烧塌了半边,从此荒废至今。”
三十年前。又是三十年前。
所有的线索,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指向那个关键的时间点。
顾昭珩抬起眼,深邃的目光望向苏晚棠:“夜里走一趟?”
“正有此意。”苏晚棠唇角微扬,眼中燃起兴奋与探究的光芒。
子时三刻,月隐星稀,浓重的夜雾笼罩了整个北岭书院。
两道鬼魅般的身影借着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来到藏书阁西墙外的废墟。
这里早已荒草丛生,断壁残垣间尽是焦黑的木料。
顾昭昭拨开一人多高的杂草和焦木残梁,一道与山壁融为一体的石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门上没有锁,却嵌着半截早已风化断裂的石碑,上面用古老的隶书刻着八个血红的大字,字迹斑驳,却依旧透着一股森然的警告意味:“癸未封禁,擅入者亡!”
而在石门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污垢的老仆蜷缩在角落里,仿佛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苏晚棠正要上前,那老仆却忽然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呆滞而浑浊的眼睛,口中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灯灭了……灯灭了……他们回来了……都回来了……”
他的声音干涩而空洞,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苏晚棠心中一动,从怀中摸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那是顾昭珩下午特意差人送来的。
她蹲下身,将桂花糕递到老人面前,声音放得极柔:“老人家,谁回来了?”
老人仿佛被那香甜的气味吸引,呆滞的目光动了动。
他猛地抬头,死灰色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死死地盯着苏晚棠。
“穿……穿黑袍的……拿铃铛的……”他一把抢过桂花糕,疯了似的往嘴里塞,含混不清地嘶吼,“他们把孩子……把那些读书的孩子……都关在下面……喂给……喂给地里的那张大嘴……”
话音未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突然抱着头发出凄厉的惨叫,满地打滚。
等他再抬起头时,眼中的清明已经彻底消失,又恢复了那副痴傻癫狂的模样。
顾昭珩对苏晚棠使了个眼色,示意亲卫在四周警戒,自己则走上前,抽出腰间的玄铁长剑。
他没有去推那扇门,而是将剑尖精准地插入石门底部一道极其隐蔽的缝隙中,猛地发力一撬!
轰然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沉重的石门竟被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一条仅容一人通过、向下无限延伸的漆黑石阶,暴露在两人眼前。
一股阴冷的寒风从门缝中倒灌而出,风中裹挟着一阵若有若无、飘忽不定的童谣声:
“月儿弯弯照书院,读书郎儿莫晚归……”
“不听话的,要被抓走做笔墨……”
苏晚棠握紧了袖中的一枚铜钥,那是卦门用于勘测地气的法器。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心口一烫——那是金焰灯与她神魂相连后,残留在她识海中的一丝感应,此刻正因为地底深处的某种东西,而骤然震颤起来!
她没有犹豫,率先踏上了第一级冰冷的台阶。
就在她脚步落下的瞬间,一股幽风从她身后掠过,仿佛有无数只冰凉细小的手,正试图抓住她的裙角,将她拖回地面。
黑暗深处,那缕诡异的童谣声似乎更近了。
一个稚嫩、飘渺,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带着天真的残忍,轻轻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姐姐,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好几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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