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秋阳,温软得像一捧化开的金。
老槐树下的石凳被晒得暖融融的,林望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衡心录》,指尖划过纸页上的字迹——那是豆子沿途寄来的书信,被他一一誊抄在上面。每一封信里,都沾着不同地方的气息:有的带着南疆雨林的湿润,有的裹着东海之滨的咸腥,有的飘着西域戈壁的风沙,还有的,藏着极北冻土的清冽。
“林先生,”念安端着一盘刚蒸好的菊花糕走过来,轻轻放在石桌上,“又在看豆子的信?”
林望抬起头,眼底漾着笑意,将书卷递给母亲:“您看,他们到了南疆的瘴气林。豆子说,那里的槐树苗,已经能挡住大半瘴气了,部族的百姓,终于不用再喝苦涩的解毒汤。”
念安接过书卷,细细翻看。纸页上的字迹,带着少年人的笔力遒劲,一行行写满了沿途的见闻:瘴气林里,少年们用道韵滋养槐苗,教百姓们编织竹篱;东海的小岛上,他们种下的槐树林,成了渔民躲避台风的屏障;西域的戈壁深处,槐树下搭起了驿站,商旅们再也不用怕迷路。
“这孩子,长大了。”念安的声音里,满是欣慰。
风穿过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在书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豆子他们走过的万水千山。
这时,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林望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短褂的少年,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朝着衡心堂的方向疾驰而来。少年的脸上沾着尘土,却难掩眉宇间的喜色,正是豆子派回来送信的小驿卒。
“林先生!林先生!”少年翻身下马,捧着一个布包,快步跑到石桌前,“豆子使者让我给您带信!还有……还有各地百姓托我送来的礼物!”
林望连忙起身,接过布包。布包被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书信,还有几样小巧的物件:一枚用南海珍珠串成的手串,一串用西域沙枣核雕成的念珠,一片用极北槐树叶做成的书签,还有一块南疆部族刻的木牌,上面画着一株迎风而立的槐树。
“豆子使者说,”小驿卒喘着气,兴奋地说道,“南疆瘴气林的槐树林,已经连成了片,部族的长老们,还把槐树尊为‘护林神树’;东海的渔民,在槐树下立了碑,刻着‘衡心庇佑’;西域的商旅们,自发组织了护林队,守护着戈壁上的槐树苗;极北的冰原部落,槐心学堂的孩子们,已经能独立培育槐籽了!”
林望的指尖拂过那些物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那枚珍珠手串,触手温润,想来是东海的渔民,一颗颗从海里捞上来的;那串沙枣核念珠,雕工精巧,定是西域的匠人,熬夜刻成的;那片槐树叶书签,脉络清晰,应该是极北的孩子们,在槐树林里精心挑选的。
他展开其中一封信,是豆子亲笔写的。字迹里带着几分风尘仆仆,却依旧透着坚定:
“林先生,我带着少年队,走到了很多以前只在书里见过的地方。我终于明白您说的,平衡之道在人心。我们种下的不只是槐树,更是百姓们心中的希望。如今,万域各地,都有了槐香。等我们走完最后一片荒芜之地,定会带着满袖槐香,回到青阳城,回到老槐树下,与您共饮一杯青稞酒。”
林望看着信末的落款,眼眶微微发热。他仿佛看到,豆子领着少年队,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身后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槐树林;仿佛看到,百姓们站在槐树下,朝着他们挥手,脸上满是笑容;仿佛看到,那些槐树苗,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个关于希望的故事。
“替我谢谢豆子。”林望对着小驿卒笑道,“也替我谢谢各地的百姓。告诉他们,青阳城的老槐树,一直在等着他们。”
小驿卒用力点头,又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递给林望:“这是豆子使者特意让我交给您的。他说,这是他在瘴气林里,找到的一株千年槐树根雕,送给您做纪念。”
林望接过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尊小巧的根雕,雕的是一株槐树,树根蜿蜒,枝叶繁茂,栩栩如生。他拿起根雕,入手温润,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生机。
“好,好啊。”林望喃喃道,眼中满是欣慰。
小驿卒歇了片刻,便又要启程。他说,豆子他们还要去更远的地方,去那些还没有槐香的角落,去播撒希望的种子。林望送他到巷口,看着他策马远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槐影深处。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青阳城的街巷里。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抚着这片土地。
林望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握着那尊槐树根雕,目光望向远方。他知道,豆子和少年们的脚步,还在继续。他们会越过千山,跨过万海,走遍万域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片槐树林,是一阵阵槐花香,是百姓们的欢声笑语,是袅袅升起的炊烟。
而青阳城的老槐树,会一直守在这里,守着衡心堂,守着人间烟火,守着一个关于槐香的约定。
风再次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
槐影随行,山海为诺。
薪火相传,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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