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然感觉有些热血沸腾。
这位大皇子殿下,他所描绘的,又是一幅何等波澜壮阔的画卷!
那不是一个人的永生,那是亿万人的长生!
那不是一个人的“道”,那是属于整个天下的“大道”!
刘渊然的世界观,在被击碎、碾成齑粉之后,又被朱标用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慈悲、更加伟岸的理论,重新塑造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道,不在丹炉里。
道,在人间!
原来,真正的仙人,不是餐风饮露,白日飞升。
而是以身为炬,普照苍生!
“刘道长。”
朱标看着失魂落魄的刘渊然,声音变得庄重而肃穆。
“你所求的道,若只是一个人飞升,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小道。”
“若能让天下万民,都免受病痛折磨,都能健康长寿,这,才是泽被苍生,功德无量的‘大道’!”
“这,就是我格物院的‘道’!”
“你,可愿与我,同求此道?!”
“扑通!”
这一次,刘渊然跪得比上一次更加彻底,更加决绝。
他用一种近乎于宗教朝圣般的姿态,深深地拜服下去。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迷茫,不再有绝望,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狂热!
那是一种找到了终极信仰,愿意为之献出一切的眼神!
“殿下……”
他的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
“草民……草民愿入格物院,追随此‘大道’,万死……不辞!!!”
一旁的胡惟庸,目睹了这整个过程,只觉得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果然……他预料的没有错!
这不是在搞什么“奇技淫巧”!
这是在……造神!
而且,是造一个全新的,比儒家、道家、法家加起来都更可怕的“神”!
儒家讲伦常,道家讲天人,法家讲刑罚,这些东西,都需要你去“信”。
可“李先生”这套东西呢?
他不需要你信!
他直接做给你看!
他说金丹有毒,他就炼出来告诉你,这玩意儿谁吃谁死!
他说格物可以延年益寿,他就能通过医药、农学、卫生,实实在在地让人的寿命延长!
这是一个闭环!
一个用“事实”来证明“理论”,再用“理论”来指导“事实”的完美闭环!
当这套体系建立起来,当它的信徒遍布天下……
谁,还能与之抗衡?
皇帝的权力?圣人的经义?
在“活到九十岁”这个实实在在的好处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胡惟庸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他看向陶成道,发现这个疯子此刻一脸平静,明显早就被这套东西洗脑过。
他之前还想着,让陶成道这个疯子出丑,借机打击李先生和格物院。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何等的幼稚,何等的可笑!
就像一个三岁小儿,拿着根木棍,要去挑战一个全副武装的百战老兵!
不行!
必须改变策略!
胡惟庸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
对抗?死路一条!
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入他们!
先顺着他们,彻底搞清楚这套“新学”的底层逻辑!
取得他们的信任,成为这个体系里的一员,甚至是……核心成员!
只有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清!
只有看得更清,才能找到他们的弱点,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致命的破绽!
想到这里,胡惟庸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狠与决然。
他收敛起所有的震惊与恐惧,脸上再次堆起了那副谦卑恭顺的笑容。
他立刻躬身,用一种带着三分敬畏、三分激动、七分由衷赞叹的语气,高声说道:
“殿下!臣……茅塞顿开!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殿下所言‘大道’,远超臣之所想!此乃经天纬地之伟业,泽被万民之宏图啊!臣……臣恨不能早日聆听殿下教诲!”
这番马屁,旁人都能感受出其中的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听到这话,朱标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从刘渊然身上移开,重新落回胡惟庸身上。
“胡大人,百工大考的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胡惟庸受宠若惊,腰弯得更低了,那姿态,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殿下言重了!此乃臣之本分!臣定当殚精竭虑,死而后已,绝不辜负殿下与几位小殿下的信任!”
朱标见状,笑着说道:
“胡大人是国之栋梁,能力卓着。这‘百工大考’,父皇极为看重,更是我大明开天辟地头一回。办好了,是泼天的功劳,父皇那里,我自会为你表功。”
胡惟庸心脏猛地一跳。
他当然知道这是拉拢,是画饼,
但这个饼,他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臣惶恐!为殿下分忧,为陛下尽忠,万死不辞!”
胡惟庸再次表态,这次的声音里,情绪更加饱满。
……
胡惟庸和陶成道开始埋头苦干,开始为大明的第一届“百工大考”忙碌。
但是,应天府的舆论风向,朝着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诡异方向,一路狂奔,连车轱辘都跑飞了。
事情,是从格物院内部传出去的。
那天,朱标“开炉炼丹”又当场宣布“谁吃谁死”的壮举,给在场所有工匠的心灵,都造成了亿点点的震撼。
有个负责烧火的老师傅,回家之后,喝了二两老酒,胆子一壮,就没管住自己的嘴。
“哎,你听说了吗?咱格物院里,大皇子殿下亲自开炉,炼出仙丹了!”老师傅一边剔着牙,一边对着邻居吹牛。
邻居眼睛一亮:“真的假的?仙丹长啥样?吃了能长生不老?”
“那可不!”老师傅一拍大腿,“龙眼那么大,金灿灿的,还冒七彩霞光呢!就跟画上的仙丹一模一样!不过……殿下说了,那玩意儿有毒,不能吃。”
这话到了邻居耳朵里,自动过滤了一遍。
有毒?怎么可能!仙丹怎么会有毒?那肯定是殿下怕普通人乱吃,故意这么说的!
于是,第二天,邻居在茶馆里跟人聊天的时候,版本就变成了:
“嘿,哥们儿,听说了吗?大皇子在格物院炼出九转还丹了!亲眼见过的人说的,那丹药一出炉,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满屋子都是香气!大皇子说了,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耳朵尖,一听这可是个好题材啊!
当天下午,应天府各大瓦舍勾栏的说书场子里,就多了一段新评书——《大皇子格物院开炉,九转金丹惊世人》。
说书先生那嘴,可比工匠和邻居厉害多了。
什么“殿下焚香沐浴,脚踏七星,口诵真言”,什么“丹炉之上,龙虎交汇,紫气东来”,什么“开炉之日,电闪雷鸣,百鸟朝凤”。
反正怎么玄乎怎么来。
故事的结尾,更是被他改编得荡气回肠。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那金丹炼成,殿下为何说有毒?诸位看官,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此乃‘点化’!殿下是告诉我们,凡人肉胎,承受不住仙丹的药力!想要服用此丹,必先脱胎换骨!而殿下,得仙人指点,已然在修习这脱胎换骨之法!距离那白日飞升,只差一步之遥啦!”
“好!”
满堂喝彩!
这故事,逻辑自洽,情节离奇,充满了对上流社会秘闻的窥探欲,完美符合广大吃瓜群众的一切需求!
一时间,应天府的大街小巷,从三岁小儿到八十老翁,都在讨论“大皇子炼丹飞升”这事儿。
版本也是一天比一天离谱。
有说大皇子其实是真武大帝转世的。
有说格物院地下挖出了前朝仙人留下的丹方的。
甚至还有人言之凿凿,说半夜看见格物院上空有仙人踩着祥云,给大皇子传功。
谣言这东西,一旦长了腿,跑得比谁都快。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只是民间八卦,掀不起什么大浪。
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给这堆干柴,又浇上了一桶油。
这个人,就是刘渊然。
这位刚刚找到了“人生大道”的年轻道士,此刻正处于一种狂热的“传教”状态。
他被朱标的理论彻底折服后,行动力简直爆表。
刘渊然四处跑,把他过去结交的某些道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找了个遍。
这些道友,也都是些“奇葩”。
他们虽然身在道门,却对那些烧符炼丹、装神弄鬼的玩意儿不感兴趣,反而对山川地理、草药矿物、日月星辰这些“自然之理”情有独钟。
说白了,就是一群有“科学家”潜质的道士。
以前,他们是异类,在各自的道观里都混得不咋地,属于被主流排挤的边缘人物。
现在,刘渊然跑去,跟他们一说:
“兄弟们!别研究那破丹炉了!我给你们找了个新组织!大皇子牵头成立的,叫‘格物院’!给编制,管吃住,专门研究天地万物之理!你们的春天来啦!”
这帮道士一听,还有这好事?
当场就把拂尘一扔,包袱一卷,跟着刘渊然就走。
于是乎,短短几天之内,格物院里就来了十几个道士,都受到了大皇子的亲自接见。
之后,这些道士一个个身穿道袍,头顶发髻,不是在院子里捣鼓草药,就是在实验室里摆弄瓶瓶罐罐,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酸碱中和”、“蒸馏萃取”。
这下好了。
在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铁证如山!
你看看!你看看!
格物院里都快成道观了!
这不就是大皇子圈养方士,天天在那研究怎么飞升吗?!
流言,至此彻底坐实!
而这场风暴,也终于吹到了一个它最该去,也最不该去的地方。
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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