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互相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来到院门边,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布衣、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扯着一个垂头丧气的青年男子的耳朵,不是昨天怒气冲冲离开的李铁柱又是谁?
那老者看起来年岁不小,但手脚利落,嗓门洪亮,一边扯着李铁柱的耳朵往秀娘家这边走,一边不住口地数落:“多大的人了?啊?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跟媳妇吵,吵完还跑出去躲清静!山里晚上多凉你不知道?让狼叼了去才好呢!净让人操心!”
李铁柱被扯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只能小声嘟囔:“三叔公,轻点,轻点.....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回来?要不是我早上撞见你偷偷摸摸想溜进家,你怕是还要在外面野!”被称作三叔公的老者眼睛一瞪,手上又加了几分力,“赶紧的,给秀娘赔不是!多好的媳妇,任劳任怨的,你还不知足!”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院门口。
秀娘显然也被惊动了,从屋里出来,看到这场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圈又有些发红,扭过头去不看李铁柱。
三叔公一把将李铁柱推到秀娘面前,喝道:“说话!”
李铁柱脸涨得通红,搓着手,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秀娘.....我,我错了.....昨晚,我不该.....”
秀娘肩膀微微抖动,还是没回头。
三叔公见状,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铁柱啊,不是三叔公说你。咱们山下村,日子清苦,一家人更要和和气气,互相体谅。你心里有事,就跟秀娘好好说,摔门出去算怎么回事?”
他又转向秀娘,温言道:“秀娘,这小子混账,三叔公替你教训他。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头犟驴,心里还是装着这个家的。”
这时,三叔公才仿佛刚看到站在院门内的江野三人,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和些许歉意的神色:“这三位就是昨天来的客人吧?老汉是这山下村的村长,李老三。家里小辈不懂事,让各位看笑话了。”
这位李老三村长,虽然年纪大,但眼神清亮,步伐稳健,身上隐隐有股不同于普通山民的气度。
朗馨元上前一步,敛衽一礼:“李村长言重了。是我们叨扰了。”
江野也拱了拱手,笑嘻嘻道:“老村长身体硬朗啊,教训起后生来虎虎生风。”
柳依莲躲在朗馨元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老当益壮的村长。
李老三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山里人,糙惯了。让几位仙师见笑。”他显然也看出了三人的不凡,直接点明了“仙师”的身份,不像秀娘那般只是猜测。
“老村长好眼力。”江野也不否认,顺势问道,“我们正想拜访村长,请教些事情,不知可否方便?”
李老三看了看已经悄悄拉住秀娘袖子、一脸讪笑的李铁柱,又看了看江野三人,点了点头:“方便,方便。几位仙师请随老汉来,村头有处议事的小屋,还算清净。”
他转头又对李铁柱和秀娘道:“你俩,好好过日子!再闹腾,看我不收拾你!”
说完,便引着江野三人,朝着村头那相对宽敞的屋舍走去。
此时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洒满这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落,驱散了清晨的薄凉。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开始冒出袅袅炊烟,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充满了质朴的生机。
村民们大多已经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有扛着锄头、柴刀准备上山的汉子,有在自家院门前喂鸡、晾晒衣物的妇人,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背着简陋的竹筐,看样子是去附近采摘野菜山货。
他们见到李老三,无不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喊一声“村长”或“三叔公”,态度十分敬重。
对于跟在村长身后的江野三人,村民们则只是飞快地瞥上一眼,眼神里带着好奇、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并没有人上前搭话或围观。
只有几个光着屁股、拖着鼻涕的孩童,躲在门板或大树后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大胆地打量着这三个穿着与村里人截然不同的“外人”,尤其是容貌昳丽的朗馨元和灵动俏皮的柳依莲,更是吸引了孩子们最多的目光。
“村长爷爷早!”
“三叔公,吃过了没?”
“村长,东头那堰塘好像有点渗水,您得空去看看呗?”
李老三一路走着,不断和蔼地回应着村民的问候,对提到的问题也一一记下,显得干练而受人爱戴。
“嗯,早。吃过了。堰塘的事我晓得了,晌午就去看看。”他语气平和,带着长者的慈祥与权威。
江野一边走,一边饶有兴致地左右张望,趁机开口问道:“老村长,咱们这山下村,看起来日子过得挺安宁啊,有多少户人家啊?”
李老三闻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略带感慨地答道:“安宁是安宁,就是不易啊。全村现在堪堪一百零三户,男女老幼加起来,约莫有四百来口人。比起祖上刚迁来时,算是人丁兴旺了些。”
“哦?祖上迁来的?”江野顺势追问,朗馨元也投来关注的目光,连躲在师姐身后的柳依莲也竖起了耳朵,她对这种带着历史故事的话题最感兴趣。
“是啊,”李老三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悠远,“听老辈人口耳相传,大概是四百多年前,山外面兵荒马乱,实在活不下去了。咱们的祖先,一共百来号人,拖家带口,躲进了这茫茫大山深处,找到了这块还算平坦的谷地,伐木造屋,开垦荒地,这才有了今日的山下村。”
朗馨元轻声接话道:“能在如此深山中立足繁衍,延续数百年,实在了不起。想必过程极为艰辛吧?”
“何止是艰辛,”李老三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与庆幸交织的复杂神色,“这大山看着安静,里面猛兽毒虫多了去了,瘴气弥漫,开垦的那点薄田,收成也有限。若不是依靠‘玄光普济道尊’庇佑,咱们这点人,恐怕早就......唉。”
“玄光普济道尊?”江野眉头一挑,来了兴趣,他歪头看向朗馨元,用不大但周围几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嘀咕道,“这名号听起来挺唬人啊!你早些年也在外面跑,听过这号人物?”
朗馨元轻轻摇头,白了江野一眼,论这些高端的见识她可比不上江野这种大宗门弟子。
外界若得‘道尊’尊称,非但需自身修为臻至大乘之境,更需有泽被苍生、广为传颂的功德盛名。
就比如......元青前辈。
她转而看向李老三,眼中带着真诚的探究:“李村长,这位‘玄光普济道尊’,不知是何等存在?村中可有供奉?又是如何庇佑一方的呢?”
柳依莲也忍不住从朗馨元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问:“是呀是呀,是老神仙吗?长得什么样子?”
李老三面对三人连珠炮似的问题,尤其是关于“道尊”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茫然和歉意。
他苦笑着摆了摆手:“三位仙师问的,可把老汉问住了。不瞒你们说,关于道尊的具体来历、样貌,村里没人说得清。反正打我小时候起,村里人就这么叫,这么信。
每年二月初二,村里会组织一次祭祀,由村长主持,将大家凑的一些野味、山果、新熟的粮食摆在村后山壁下的一个石台上,算是供奉。说来也怪,只要每年供奉了,这一年里,村子周边就很少会有特别凶猛的兽群来袭,山里的瘴气似乎也淡薄些,能让咱们勉强讨生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可即便如此,这大山终究是危险的。村民们为了口粮,为了皮毛换些盐铁,总得进山。每年,还是会有不少人......葬身在野兽之口,或者失足跌落山崖,中了莫名的瘴毒......能维持现在这四百来口人,已经是用人命填出来的了。”
江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哦?每年供奉点野货蔬果,就能保大体平安?这买卖听起来挺划算啊。”
他语气依旧跳脱,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李老三点点头,又摇摇头,带着几分唏嘘道:“是啊,听我爷爷那辈人说,最早逃难进来的人,不止建了我们山下村,还在更高的山腰和靠近山顶的地方,建了‘山中村’和‘山上村’。
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我小时候好像还听老人提起过,说......好像是很多年前,遭遇了特别大规模的野兽迁徙,整个村子都被踏平了......唉,尸骨无存啊。
从那以后,就只剩下我们山下村了。
更深的山里,现在也没人敢去,那里面......邪性。”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村头。
这里有一栋相对宽敞的屋舍,同样是土木结构,但比秀娘家的院子大了不止一圈,看起来也更规整一些,门口还挂着几块有些年头的木牌,上面写着一些三人看不懂的文字。
“到了,几位仙师请进,地方简陋,莫要见怪。”李老三推开虚掩的木门,引着三人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果然如村长所说,十分简朴。
中间一张长长的木桌,周围放着几条长凳,角落里堆着一些农具和皮子,墙上挂着几串风干的草药和玉米棒子。
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请三人在长桌旁落座后,李老三走到一边,拿起一个陶罐,给三人各自倒了一碗清水:“山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清水,几位仙师解解渴。”
“老村长客气了。”朗馨元双手接过碗,优雅地抿了一口。
柳依莲也道了声谢,小口喝着。
江野则毫不客气,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碗,然后用袖子一抹嘴,笑嘻嘻道:“嘿,这山泉水,还挺甜。”
李老三看着三人,尤其是目光在江野和朗馨元身上停留片刻,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三位仙师气质不凡,突然来到我们这偏僻小村,想必......不只是路过那么简单吧?若有什么老汉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只要是为了村子好,老汉一定尽力。”
他的眼神清亮而坦诚,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显然早已看出江野三人绝非寻常旅人,他们的到来,很可能与这大山,甚至与那缥缈的“玄光普济道尊”有关。
江野与朗馨元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朗馨元微微颔首,示意由江野来说。
江野便放下水碗,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看着李老三,认真问道:
“老村长,不瞒您说,我们确实是为探查一些事情而来。您可知,这大山深处,近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或者......关于那位‘玄光普济道尊’,村里除了每年的祭祀,可还有留下什么更具体的东西,比如......碑文、画像,或者年代特别久远的物件?”
喜欢怕死修什么仙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怕死修什么仙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