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嘶嚎如同厉鬼的指甲刮过岩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
断魂崖下,黑红色的煞气如同涨潮般翻涌,无数形态扭曲的煞骸怪物从中显现。它们有的还保留着基本的人形或兽形骨骼,披挂着残破的甲胄,眼眶中燃烧着暗红魂火;有的则是数种不同生物的骨骼胡乱拼凑而成,多手多头,形态怪诞;更有一些完全由浓郁煞气凝聚而成的虚影,飘忽不定,发出摄人心魄的尖啸。
第一批冲上崖顶的,是数十只动作迅捷、如同放大版蜥蜴骨骼的“爬行煞骸”。它们四肢着地,骨爪深深嵌入岩石,拖着长长的骨尾,速度快如鬼魅,腥风扑面!
“来了!”赵乾低吼一声,青红双剑同时出鞘,化作两道交叉的凌厉剑弧,率先斩向冲在最前的几只!
噗噗噗!
剑光所过,三只爬行煞骸的头骨应声而碎,魂火熄灭,散落一地枯骨。但更多的煞骸悍不畏死,从两侧蜂拥而上,其中几只甚至猛地张口,喷吐出暗绿色的毒火煞气!
赵玥早已严阵以待,她身法灵动,剑走轻灵,并未与怪物硬拼,而是如同穿花蝴蝶般在星光护罩边缘游走。剑光点点,精准地刺入那些试图攀爬或喷吐毒火的煞骸关节、眼眶等薄弱处,虽不致命,却能有效迟滞其行动,将它们逼退或引入赵乾的剑势范围。
林枫没有立刻出手。他立于观星台中心,一边维持着星光护罩的稳定,一边冷静地观察着这些煞骸怪物的特性。生死轮转印缓缓运转,分析着那些毒火煞气的成分。
“以阴煞死气为主,混合了战场残留的怨毒和某种腐蚀性火毒……”林枫心中了然。这些怪物的攻击,对生灵魂魄和肉身都有强烈侵蚀性,但本质上仍属于“死”、“阴”、“秽”的范畴,正被生死轮转印和这星辰古阵克制。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刺耳的破风声!七八只背生破烂骨翼、形如巨大蝙蝠的“飞翼煞骸”突破下方煞雾,从空中俯冲而下!它们的目标,赫然是正在维持阵法的林枫!
“林道友小心!”赵玥惊呼,剑光如虹,试图拦截,却被两只飞翼煞骸喷吐的黑色风刃逼退。
林枫眼神一冷,终于动了!
他并未移动脚步,只是右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拢,对着空中虚虚一点。
“星陨·指间沙。”
指尖星光璀璨,却不是凌厉的剑气,而是一片细碎如沙、流淌着时光般意境的星辉光点,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笼罩了那几只飞翼煞骸。
被星辉光点触及的飞翼煞骸,动作骤然变得无比迟缓,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时光泥沼。它们惊恐地嘶叫,疯狂扇动骨翼,却无济于事。紧接着,那些星辉光点如同拥有生命般,钻入它们骨骼的缝隙、魂火的深处!
下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这些飞翼煞骸的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脆弱,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眼眶中的魂火也急速黯淡、熄灭。不过两三息时间,这几只气势汹汹的怪物,竟在空中无声地化作了簌簌落下的骨粉,被山风吹散,再无痕迹。
“时光……湮灭?”赵乾抽空瞥见,心中骇然。这位林道友对星辰之力的运用,已然到了如此鬼神莫测的地步了吗?
林枫这一手,不仅震慑了空中的怪物,也让崖下涌来的煞骸潮为之一滞。它们虽无完整灵智,却保留着基本的趋利避害本能,对那能够令它们“瞬间腐朽”的力量,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然而,这种恐惧并未持续太久。断魂崖深处,那股如同心脏脉动的意志,似乎传递出一丝“愤怒”与“催促”。更多的煞骸怪物从煞雾中涌出,其中开始出现一些体型更加庞大、气息更加凶悍的存在。
一只高达三丈、通体由暗沉金属与巨大骨骼拼凑而成的“巨锤煞骸”,咆哮着冲上崖顶!它手中拖着一柄不知是什么重型兵器残骸形成的巨大骨锤,每一步都让崖顶地面震颤。另外两只形如巨蝎、尾勾闪烁着幽蓝寒光的“蝎形煞骸”,则从侧翼悄无声息地爬出,试图绕开赵氏兄妹,直扑观星台核心。
“是精英怪物!”赵乾脸色一变,他能感觉到那巨锤煞骸的气息,已经隐隐触及化神门槛!
“交给我。”林枫平静的声音响起。他一步踏出星光护罩范围,主动迎向那巨锤煞骸。星光护罩有赵氏兄妹和阵法本身维持,暂时无虞。他需要尽快解决这些威胁较大的精英,减轻整体压力。
巨锤煞骸见林枫竟敢主动走出“安全区”,发出一声暴虐的嘶吼,抡起那门板般的骨锤,携着万钧之势,狠狠砸下!锤未至,狂暴的劲风已将地面的碎石尘土尽数卷起!
林枫不闪不避,眼中星光流转。面对这纯粹的蛮力攻击,他同样一拳轰出!
这一拳,朴实无华,却仿佛将整片大地的厚重都凝聚于拳锋之上!戊土星碑光芒大放,土黄色的星力奔涌而出,在他拳头上凝聚出一层岩石般的角质光泽!
轰——!!!
拳头与骨锤结结实实撞在一起!没有花哨的光芒,只有最纯粹的力量对撼!
肉眼可见的环形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炸开,将附近几只倒霉的普通煞骸直接震飞、震碎!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那柄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巨大骨锤,锤头竟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而巨锤煞骸那庞大的身躯,更是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每步都在岩石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反观林枫,仅仅后退半步,拳头上星力流转,毫发无伤!
“吼!”巨锤煞骸似乎无法理解为何自己在力量上会落入下风,眼眶中的魂火疯狂跳动,再次咆哮着冲上,双臂张开,竟想将林枫抱住、撕碎!
林枫冷哼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轻易避开了这笨拙的扑击,同时反手一掌,轻飘飘地印在了巨锤煞骸的后心位置。
掌心之中,生死轮转印的黑白光芒一闪而逝。
巨锤煞骸前冲的身形猛然僵住。它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无声无息地出现,边缘光滑,没有流血,却仿佛瞬间被抹去了所有存在!空洞迅速扩大,蔓延至全身!
下一刻,这尊庞大的煞骸,如同沙堡般崩塌、消散,只留下一颗核桃大小、色泽暗红、能量异常精纯的“煞核”掉落在地。
林枫随手收起煞核,目光转向那两只试图偷袭的蝎形煞骸。
那两只蝎形煞骸似乎察觉到了同伴的瞬间灭亡,幽蓝的尾勾不安地甩动着,竟开始缓缓后退。
“现在想走?晚了。”
林枫身形一晃,星遁之术展开,瞬间出现在其中一只蝎形煞骸上方,右脚如同战斧般劈下!
砰!
蝎形煞骸坚硬的外壳应声凹陷,庞大的身躯被生生踩入地面数尺!它发出痛苦的嘶鸣,尾勾毒刺闪电般刺向林枫小腿!
林枫不闪不避,小腿处星光凝聚,硬抗了这一刺,同时并指如刀,指尖凝聚一点璀璨如烈阳的星芒,狠狠刺入蝎形煞骸头部甲壳的缝隙!
“爆。”
轰!
星芒在怪物体内爆发!蝎形煞骸浑身一僵,甲壳缝隙中透射出刺目的星光,随即整个身躯由内而外炸开,碎骨四溅!
另一只蝎形煞骸见状,魂飞魄散,转身就欲跳下断魂崖逃窜。
林枫头也不回,左手向后虚抓。
“星引·擒龙。”
一股无形的星辰引力场骤然降临,将那跃至半空的蝎形煞骸硬生生定住、拉回!它疯狂挣扎,却无法挣脱这股源自星辰本源的束缚之力。
净焰灵雀抓住机会,化作一道金色火光,精准地钻入其尾勾与身体的连接处,淡金色的净焰瞬间燃遍其全身!蝎形煞骸发出最后的惨嚎,在净化之焰中化作一团灰烬,同样留下一颗煞核。
短短数息之间,三只精英煞骸尽数伏诛!
崖顶的压力为之一轻。赵氏兄妹精神大振,剑光更加凌厉,将剩下的普通煞骸杀得节节败退。星光护罩也越发稳固。
林枫回到观星台中心,微微喘息。接连动用星碑之力、生死轮转印和精妙星术,消耗不小。但他目光依旧锐利,望向远方。
那道蜿蜒而来的煞气龙卷,距离断魂崖已不足三十里!龙卷所过之处,山石崩裂,煞气滔天,其规模比远观时更加恐怖,直径恐怕超过百丈!龙卷核心隐隐有暗红色的雷霆闪烁,散发出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
更让林枫心头沉重的是,在那煞气龙卷的后方,荒原的尽头,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破土而出!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林枫沉声道,“赵道友,赵姑娘,准备撤回护罩内,固守待援……不,是固守待变。”
赵乾赵玥闻言,迅速解决掉眼前的几只漏网之鱼,退回星光护罩内,与林枫背对背而立,神情无比凝重。
林枫取出数块上品灵石,快速在观星台几个关键节点布下,同时将自身星力源源不断注入阵法核心,将星光护罩的强度提升到目前能达到的极致。
护罩的光芒变得更加凝实,从淡淡的银白色,转化为一种带着淡金色的坚韧光膜。
“可惜阵法残缺,否则岂容这些污秽之物猖狂。”林枫心中暗叹。若这上古观星台完好,引动周天星斗之力,别说这煞气龙卷,就是地底那恐怖存在,也未必不能镇压。
但现在,只能尽力而为。
煞气龙卷,携着毁天灭地之势,终于抵达了断魂崖所在的这片山脉!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龙卷未至,恐怖的吸力已经传来,崖顶一些较小的石块、枯骨纷纷离地,被卷入那暗红色的死亡旋涡!星光护罩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稳住!”林枫低喝,双手按在阵法核心,星力毫无保留地输出!丹田内戊土星碑疯狂转动,提供着厚重的大地之力,稳固阵基。星核源种也微微发亮,提供着一缕精纯的星髓补充。
赵乾赵玥也将自身法力注入临近的阵纹节点,贡献一份力量。
三人合力,加上古阵本身的底蕴,星光护罩在狂风中摇曳,却顽强地没有破碎。
煞气龙卷的边缘,终于触及了断魂崖!
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雪,浓郁的煞气与纯净的星辰之力激烈碰撞、湮灭!护罩表面金光与暗红光芒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能量爆炸的闷响!护罩向内凹陷,剧烈变形,仿佛随时可能被撕裂!
林枫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维持护罩承受如此直接的冲击,对他心神和法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赵氏兄妹更是闷哼出声,脸色潮红,显然也不好受。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
“唳——!”
一直盘旋在林枫肩头、积蓄力量的净焰灵雀,忽然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的长鸣!它双翅猛然展开,淡金色的羽翼上,流转的火焰纹路骤然亮起,仿佛有岩浆在其中奔流!
小雀的身形在星光与火光中开始膨胀!并非体型变大,而是其灵韵、其气势,在急剧攀升!它那黑豆般的眼眸,此刻竟如同两轮微缩的烈日,燃烧着纯净而炽烈的火焰!
它感受到了主人的压力,感受到了那滔天煞气对“生”之世界的亵渎!属于太古灵禽的骄傲与本能,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净焰灵雀化作一道辉煌的金色流星,悍然撞向那不断挤压护罩的煞气龙卷边缘!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最纯粹的净化与湮灭。
金光所过之处,浓郁的煞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净化!那暗红色的、充满怨毒与毁灭的煞气,在纯净的净焰面前,仿佛遇到了天敌,节节败退!
净焰灵雀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在煞气龙卷的边缘,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金光顺着缺口向内蔓延,所过之处,龙卷内部隐约可见的无数哀嚎面孔,都仿佛得到了解脱,在净焰中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煞气龙卷剧烈扭动起来,仿佛感受到了痛苦与愤怒!它不再执着于挤压星光护罩,而是调转方向,将更多的力量集中向那道金色的“伤口”,试图扑灭这恼人的火焰!
压力骤减,星光护罩迅速回弹,恢复稳定。林枫压力一轻,惊诧地看着在煞气龙卷中纵横冲突、金光愈发明亮的净焰灵雀。
“这是……血脉进一步觉醒?”林枫能感觉到,小雀体内的某种古老枷锁正在松动,释放出更强大的力量。或许是这绝境下的爆发,或许是此地星辰之力的刺激,又或许是之前吸收的那些煞核能量的积累达到了质变。
无论如何,这是绝境中的一线曙光!
林枫抓住机会,吞下数颗丹药,一边快速恢复,一边目光锐利地寻找着煞气龙卷的“核心”。任何能量造物,必有核心驱动。若能击破核心,这龙卷不攻自破!
他的神识穿透狂暴的能量乱流,在龙卷深处艰难探寻。终于,在龙卷靠近中心、距离净焰灵雀开辟的“缺口”不远的地方,他捕捉到了一团异常凝练、不断旋转的暗红色能量球体!球体内部,隐约封印着一张极度痛苦、不断挣扎的庞大面孔虚影!
“就是它!”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已多出了一柄通体莹白、刻满雪花符文的短尺——正是得自冰晶遗骸的“冰魄量天尺”!
他不懂高深冰法,但以此尺为媒介,单纯激发其蕴含的极致冰寒之力,却可做到!
“赵道友,赵姑娘,助我一臂之力,将你们的力量,注入此尺!”林枫喝道,同时将冰魄量天尺高高举起,自身星力疯狂涌入!
赵乾赵玥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将剩余法力隔空灌注!
冰魄量天尺剧烈震颤,尺身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光华!恐怖的寒气以尺身为中心扩散开来,连星光护罩内的温度都骤降,地面凝结白霜!
“去!”
林枫对准那暗红能量球体的方位,将冰魄量天尺狠狠掷出!
尺化流光,如同一道冰蓝色的彗星,顺着净焰灵雀开辟的“通道”,无视沿途煞气的阻挠,精准无比地射入了煞气龙卷深处,狠狠刺入了那团暗红能量球体!
咔——嚓——嚓——!
极寒与极煞,两种极端属性猛烈冲突!能量球体表面瞬间布满冰裂纹!内部那张痛苦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
紧接着,冰蓝光华从内部爆发,瞬间将整个能量球体冻结成一团巨大的冰坨!冰坨急速膨胀,内部结构被破坏,旋转停止!
失去核心驱动的煞气龙卷,顿时失去了凝聚力,开始崩溃、逸散!无数被束缚的怨魂煞气哀嚎着四散,又被净焰灵雀的净焰和星光护罩的力量迅速净化、驱散。
不过片刻功夫,那道毁天灭地的煞气龙卷,竟就此烟消云散!
断魂崖顶,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有呼啸的山风和远处荒原上依旧汹涌的怪物潮,提醒着危机尚未过去。
净焰灵雀光芒收敛,恢复小巧形态飞回,落在林枫掌心,亲昵地蹭了蹭,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更加灵动,气息也强大了不少。
林枫抚摸着它,心中欣慰。这次并肩作战,小雀的成长超乎预期。
赵氏兄妹看着眼前这一切,如同做梦。那让他们绝望的煞气龙卷,竟然……就这么被破掉了?
然而,林枫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他收起冰魄量天尺(尺身灵光暗淡了许多,需重新温养),目光死死盯着荒原尽头,那震动最为剧烈的地方。
煞气龙卷,或许只是开胃小菜。
地底那东西……要出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
咚!!!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清晰的脉动,如同擂响了上古的战鼓,从地底深处,轰然传来!
整个断魂崖,不,是整个黑色山脉,都随之剧烈一震!
荒原尽头,大地猛然隆起、裂开!无穷无尽的暗红色煞气,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在那滔天的煞气柱中,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仿佛由无数战场尸骸、破碎兵甲、星辰碎片以及最精纯的怨煞本源凝聚而成的……“头颅”轮廓,缓缓从裂开的大地中,探了出来!
仅仅是一个头颅的轮廓,便有山岳般大小!眼眶的位置,是两团如同深渊旋涡般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
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超越了化神层次的恐怖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残墟核心区域!
断魂崖顶,刚刚经历苦战、尚未恢复的三人,在这威压之下,齐齐闷哼,脸色煞白,几乎要窒息!
真正的恐怖,降临了。
林枫握紧了拳头,指尖刺入掌心,带来一丝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他看向手中光芒略显暗淡的星核源种,又看向脚下残破的观星台古阵,最后,目光落向那从大地中探出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恐怖头颅。
“看来,只能动用那个了……”林枫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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