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走进客厅时,胡桃正蹲在沙发边,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擦拭着父母的脸颊。
“道士大叔!”听到脚步声,胡桃立刻转过头,眼睛红红的,:“爸爸妈妈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我、我试了叫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离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先落在了胡青涯的脸上。
那张脸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犷,眉骨略高,鼻梁挺直,两边的脸上还有一道横贯的伤疤,看上很“凶”和“难看”。
“快了。”他出声安慰胡桃,声音平稳:“我预感,不会等太久。”
此地是他们的家,有血脉至亲的呼唤,魂魄归位后,复苏的速度会比预想的快。
为了让这个过程更顺利一些,陆离解下了腰间的捣药月葫芦。
心念引动下,葫芦口开启,惨白病气与新生鬼气被同时引出。
两种气息在陆离掌心上方盘旋,而后迅速融合。
眨眼间,一柄造型修长,通体苍白的汉剑,出现在他手中。
剑身没有锋刃寒光,只斩病厄,调失衡。
“这是什么?”胡桃好奇地看着这把突然出现的白色汉剑,下意识地问道。
陆离正准备将剑尖虚指向胡青涯心口,闻言动作一顿。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胡桃,尤其是她那双被封印的桃花瞳。
此刻,在那花瓣一样的瞳仁深处,原本被封印得严严实实的死气,此刻正随着她的情绪在流转。
“你能看见?”陆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平静地问:“看见什么颜色?什么形状?”
胡桃被他问得有些紧张,但还是老实回答:“嗯,能看见啊。一把……长长的,看起来有点旧的白色剑,样式有点像古装剧里的那种汉剑。”
她描述得虽然简单,但特征基本吻合。
陆离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指,一缕墨黑鬼气在他指尖凝聚,迅速变幻成一个清晰的数字“一”。
“现在呢?看到什么?什么颜色?”他继续问。
胡桃眨了眨眼,有些疑惑陆离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仔细看了看:“黑色的……一个‘一’字。”
她说完,看到陆离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心里有些打鼓,小声补充道:“是……是我不应该看见吗?还是……有什么问题?”
陆离没有直接回答。
他移开目光,仔细审视起一直跟在胡桃身边,此刻有些萎靡的纯白魂体小白。
在灰眸的洞察下,小白那原本浑然一体的魂体上,果然出现了数道细微裂痕!
这显然是同行忘川河后,留下的痕迹。
“我不知道,你能看见这些,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陆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等会儿,问你父亲吧。”
不再耽搁,陆离手持那柄白色汉剑,剑尖虚悬于胡青涯心口上方约三寸之处。
他眼神一凝,剑身绿白药气流转,随即轻轻向下一“斩”!
剑光过处,胡青涯身上那层因沉眠忘川,魂魄离体而积累的虚弱与死寂,立刻被斩掉了一大部分。
他体内本就开始复苏的生机,瞬间变得更加顺畅。
做完这一切,白色汉剑也随之消散,带着这病气回归葫芦。
陆离的脸色则更白了一分,他刚刚恢复不多的鬼气与心神又耗去了大半,已无力立刻对旁边的沈舒然施为。
几乎就在剑光消散的下一刻。
沙发上,胡青涯的眉头皱了一下,眼皮下的眼球开始快速转动。
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闷哼,而后才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茫然地瞪着客厅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还没从漫长的黑暗中彻底挣脱。
“……这忘川河。”他声音干涩沙哑,自言自语般低喃:“……还挺讲究,还能让我,回到自己家里再‘上路’?”
“爸爸!”胡桃的眼泪瞬间决堤,扑到沙发边,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这不是忘川河,这是我们家!你真的回来了!你看看我,我是胡桃!”
胡青涯浑身一震,涣散的目光猛地聚焦,落在女儿泪流满面的小脸上。
“是的。”陆离平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回来了,胡青涯。”
胡青涯猛地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
当他的目光触及陆离那双灰色眼睛时,停滞了几秒,随即,一丝恍然与难以置信的神情浮现。
“……是你啊。”他张了张嘴,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陆道长。”
他想撑起身子,却因虚弱而有些吃力。胡桃连忙扶住他,让他靠坐在沙发背上。
“我……我以为这次,是真要留在那儿,永远摆渡了。”胡青涯喘了口气,苦笑着摇头,目光扫过身旁依旧沉睡的妻子,眼中闪过庆幸:“没想到……还能回来。”
陆离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也稍微缓口气。
“你不会那么容易死。”他陈述道,灰眸看向胡青涯的头顶。
“你积下的阴德,比你想象的多。”
在那里,常人无法得见的三尺处,一朵由无数因果善念凝聚而成的黑色莲花,正在缓缓旋转,虽然光芒因这次劫难黯淡不少。
但根基未损,依旧散发着阴德圆满的气息。
胡青涯顺着陆离的目光,似乎也能感应到自己头顶那伴随多年的“黑莲”,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那“凶悍”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
“看来,我这讨人嫌的赶尸匠,命不该绝在那条河里。”
“为什么要去忘川?”陆离直接切入核心,灰眸直视着他:“还把你们夫妇的‘名字’,主动献给了囚牛?”
胡青涯的笑容收敛了,神情变得沉重。
他看了一眼满脸关切的女儿,又看了看沉睡的妻子,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们胡家……世代经营往生堂,送亡者最后一程,这不仅是生计,更是一份古老的约定。”
他顿了顿:“每一个由我们亲手送走,了却执念的亡魂,他们的‘名字’都会被我用特殊方法,铭刻在一片特制的‘鳞符’上。”
“这些鳞符,最终都会送到后山的雕像里,某种意义上,算是‘上交’,也算是……供奉。”他看向陆离:“和那些‘仙’的因果纠缠下,有些是恩,有些是债。”
“我不想让小胡桃,再沾上这些事情了。”他的目光回到女儿身上,充满了慈爱与决绝:“胡家的先祖,曾蒙那位龙子搭救,立下了渊源,这份渊源代代相传,却也成了枷锁。
我想……用我这一代,用我和舒然的名字,去‘还’了这份债,去结束那个久远的约定。
让小胡桃能作为一个普通女孩……开开心心的长大,不用和这些鬼神打交道。”
陆离静静地听着,心中的一些疑惑也逐渐清晰。
“难怪囚牛鳞片上会有那么多的名字,那是他们主动献祭,试图了断因果。
也难怪,我的记忆会被抹去关于他们和颜安梦的部分……那些‘名字’被囚牛收取,某种意义上‘顶替’了囚牛需要承受的忘川‘遗忘’?
“我大概明白了。”陆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但他随即抬起手,指向正紧张听着父亲讲述的胡桃,尤其是她那双此刻因为情绪波动,而隐隐有光华流转的桃花瞳。
“她也去了忘川。”陆离的声音很平静:“现在,她的封印松动了。”
“什么?!”胡青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方才苏醒的迷糊瞬间就消失无踪。
他猛地坐直身体,不死死盯住女儿的眼睛。
胡桃被父亲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瞳孔深处那抹黑色死气流转得更明显了。
胡青涯看着女儿眼中的光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颓然地靠回沙发背,脸上写满了悲伤。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不甘。
“这……就是宿命吗?”他声音嘶哑:“斩不断,逃不掉……我以为我能用自己去换,结果,还是把她卷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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