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李逋在古神山上‘勤学苦练’,叫苦不迭。
再看如今这天下,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在京都,太子党已被贾氏逼到悬崖边上。现在贾谧,早已非昔日可比。白马寺之战后,朝廷封其为晋王,参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挟天子代太后执政。
贾谧的礼仪举止,吃穿用度其实已与帝王无异。
注:白马寺之战起因,是贾谧之子在白马寺内奸杀奉召入朝的吴王司马明的王妃。此案震动朝野,太子司马驹下令奉天司彻查。然而贾谧竟在寺中埋伏大批‘尸解仙’,导致奉天司损失惨重;即便祝夜山与百草吏亲率精锐前往,仍遭重创,死伤过半,大败而还。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也成为太子党由盛转衰、贾氏权势彻底失控的转折点。
自此战之后,奉天司在祭灵司的不断打压,以及金陵绣衣司持续招揽,越来越多的司卫倒戈。就连研蛊博士和百草吏,也离开京都,南下金陵,以颐养天年名义,不再过问朝廷之事。
这日,新建的司州王府的暖阁内。
贾谧悠闲地逗弄着笼中鸟,一名心腹悄声入内,递上情报:“大王,李无咎的流放军已抵达古神山。”
贾谧手中动作不停:“呵,这小子命还真硬。黄玉霄和那只大虫子(穷奇魔尊)都没能拦住他?”
亲信回答:“据探子说,似乎是杨渊出手,杀死穷奇魔尊,黄玉霄遁逃。”
贾谧狞笑:“杨渊?又是这该死的羯奴!”
一旁幕僚郭彰躬身道:“大王,杨氏态度暧昧。要不要派尸解仙去并州?羯人,终究是个祸害。”
贾谧瞥他一眼,抽出昆吾刀:“看,这是杨渊献上的宝刀。不要急,狄人南下,还用得上他们。好狗是要慢慢调教出来的。
郭彰欲言又止,似乎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贾谧冷笑:“你不会真信司天监那帮老糊涂的鬼话,说什么‘并州有天子气’吧?”
郭彰跪伏于地:“老臣不敢!”
贾谧放声大笑,充满嘲弄:“一群装神弄鬼的东西!先前信誓旦旦说金陵有王气,如今又改口并州!可笑,该死!”
就在这时,门外仆人通传:“大王,太乙真灵宗圣女黄玉霄求见。”
贾谧道:“让她进来。”
黄玉霄依旧一身素白,面容清冷,带着几位同门师兄走入暖阁。几乎是同时,贾谧之子贾衢也兴冲冲地跑进来,眼睛死死黏在黄玉霄身上,满是淫邪之光。
“圣女娘娘!你可算来了,真让我好生挂念!”
贾衢说着,直接伸出手想去拉黄玉霄。黄玉霄厌恶无比,侧身避开。贾衢却不依不饶,肥硕的身子嬉皮笑脸地贴上来。
“放肆!”同行的一名太乙真灵宗弟子见状,怒不可遏,将贾衢推得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汝个酒肉恶徒,也敢辱我师妹清誉!”
暖阁内霎时安静下来,黄玉霄咳嗽两声,提醒同门的冲动,快步走到贾谧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转向站在贾谧身后,那如同保镖般的一对男女,低声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那对男女赫然是黄玉霄的父母,太乙真灵宗太上长老。
二人看向女儿,眼中尽是无奈与心痛,却只能微微点头,不能多言。
这时,贾衢从地上爬起来,扯着父亲的袖子,涎着脸道:“爹!您快给我做个媒,把黄姑娘许配给我吧!我是真心爱死她了!”
黄玉霄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低头咬牙。
贾谧反手就给儿子一个巴掌,骂道:“你那是爱吗?你那是馋她的身子!你下贱!给我滚出去!”两名下人立刻上前,不顾贾衢的挣扎叫嚷,将他叉出去。
黄玉霄道:“谢大王明辨是非。”
贾谧缓缓道:“黄圣女客气了。不过嘛…”他话音一顿,语气陡然转冷:“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话音刚落,方才那名出手推开贾衢的太乙真灵宗弟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抱头跪倒在地!只见他灵气溃散,苦海燃起业火,不过顷刻之间,哀嚎声戛然而止,那弟子眼神的光彩黯淡,神魂消散,地上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下人们仿佛司空见惯,熟练地将那弟子的尸身拖下去,制作出傀儡,摆到黑市上售卖。
太乙真灵宗众人噤若寒蝉,黄玉霄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父母更是痛苦地闭上眼睛。
贾谧重新拿起鸟食,逗弄笼中鸟:“下去吧,好好休息,本王还有大事要你去办。”
黄玉霄转身就走,刚迈出两步,就听贾谧道:“再完不成任务,下一次,本王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黄玉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身影更快地消失在暖阁门外。
贾谧继续逗弄着笼中鸟。
郭彰低声道:“大王,还有几件政务需您定夺。”
“讲。”
“其一,齐王司马博近来似有异动。他以支援鲁国建设的名义,搞得鲁国民不聊生,蛊祸遍地。而且还与泸州王暗中有勾连,大肆制作海船与北荒通商,打造巨型盔甲,其心叵测。”
“继续。”贾谧没回答。
“其二,穷奇魔尊被杨渊所杀,西京地界的孽兽、蛊尸群龙无首,已呈溃散之势。臣担心,河西的萨蕃人会不会趁此大举入侵。是否需要调派部分禁军,前往西线布防?”
“接着说。”
“其三,平洲都督慕容翰,于昨日病逝。边锋堂司长一职空悬。您看该由何人接任?”
贾谧斜睨郭彰一眼:“呵,说了半天,总算有一件事问到点子上。边锋堂司长就让小九(幽州王贾麟)担任吧。至于慕容杰,把他逐出奉天司,继续在平洲担任刺史,抵御女真蛮族。”
郭彰擦着额角的汗,颤声道:“大王,慕容家在边锋堂根基深厚,冒然换人,恐怕会引起混乱。”
贾谧呵斥道:“老糊涂,你只管按本王说的去做!这些事,我早已在思范信中商量妥了!”
郭彰连连称是,腿脚一软,竟瘫坐在地,面无人色。
贾谧见此情景,开怀大笑,像提溜小鸡一样将郭彰扶起,拍了拍他官袍上的灰尘:“郭公,你在怕什么?”
郭彰惊魂未定,连忙恭维:“老臣…老臣不是怕,而是大王您…您有真龙之相,一举一动,不怒自威,已含人主气度,老臣…老臣这是被天威所慑啊!”
贾谧盯着郭彰,缓缓道:“所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郭公,你果然是老了。明日你就不用再来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郭彰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倒求饶。
贾谧任由他磕头,等逗完鸟,才道:“郭叔,您放心。自我先父起,我贾氏便尊您为上宾,我贾谧,绝不会做兔死狗烹之事。”
他话锋微微一顿:“况且,若不是您献上业障蛊,我又如何能轻易掌控这上万尸解仙,有今日之威势?您的功劳,子弟的福荫,容我贾氏日后再慢慢议定。”
业障蛊:傀儡蛊经过两次异变,万万中无一的奇异蛊虫,可产下无形无质的蛊卵,寄生于修士的苦海之中。蛊卵一旦被母蛊唤醒,便会点燃宿主苦海,升起业火,从内部焚烧元神。
此蛊对常人无用,对杀孽不重的普通修士也效果有限,但对于尸解仙却无异是致命的毒药。
所谓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一切都是时势使然。
羽化境尸解仙,在武王时代前,无一不是人间天骄。他们身处大争之世,古神未死,圣人尤存,大盗不止,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下,尸解仙们为自己、为亲人、为朋友、为永生……遭下太多的杀孽,积下无边苦海。
业火一起,苦海难渡,那种痛苦非世间语言能够描述。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江湖不相信眼泪,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再说回贾谧,在驱逐郭彰后,皇宫内安插的探子回报:“大王,您提议九公子兼任边锋堂司长的折子递上去,太后留中不发,似是不愿批复。”
贾谧拍案而起:“这贱妇!给她几分颜面,竟敢跟本王蹬鼻子上脸!”
他当即点齐一队尸解仙侍从,气势汹汹地直闯皇宫,无人敢拦。行至太后寝殿外,见皇帝司马仲正痴痴地蹲在树下数蚂蚁。
贾谧径直上前,司马仲却突然站起来将他拦住,傻笑着伸出手:“糖!仲儿要糖!有糖不疼!”
贾谧强忍不耐,对下人示意:“去,给陛下拿个糖人来。”
打发完傻子皇帝,贾谧一脚踹开寝殿大门。殿内,太后贾凤正与几名新送来的面首嬉戏,衣衫不整,见有人闯入先是一惊,待看清是贾谧,反而松了口气,故意晾着他,继续与面首欢乐。
高子微迎上来,躬身道:“大王,何事如此动怒?”
贾谧啐了一口,终究顾忌姐弟之情,不愿与贾凤当面撕破脸,强压怒火对高子微道:“本王的折子,为何不批?玉玺何在?”
高子微似乎早有预料,将贾谧推到殿外,关上门,从袖中取出那份奏折,轻唤一声:“雪姬。”
一道倩影悄然现身,手中捧着的正是司马家的玉玺。
贾谧夺过玉玺,在奏折上盖下大印。事毕,他瞥见那捧玺的女子,竟生得国色天香,眉眼间自带风流韵味,一颦一笑无不惹人怜爱,疼惜。
高子微道:“雪姬,你亲自将玉玺送至大王府上,要小心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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