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的手指,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掌心里黏糊糊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尚未干涸的血污。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碴在肺叶里刮擦,带着铁锈和内脏渗血的腥甜味。残斧之下,那具庞大骸骨的阴影,如同倾覆的山岳,沉沉地压在他的视野里,也沉沉地压在他的心上。
出路?还是死路?
他不敢笃定。那缕微弱的空间波动,时隐时现,飘忽得如同风中的蛛丝,。或许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或许是诱人深入的致命陷阱。但,他别无选择。坐以待毙,三十四个时辰后,生机流尽,无声无息地烂在这片上古坟场;搏一线生机,或许下一秒就被那残斧残留的滔天战意碾碎神魂,或者触发什么要命的禁制,死得连渣都不剩。
“那里……有古怪。”秦渊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抬起完好的左臂,指了指巨兽骸骨与残斧交错的阴影深处,那片区域光线格外暗澹,仿佛连空气中漂浮的幽蓝光尘都被吞噬了,“我感觉到……一丝……不正常的……空间……涟漪。很弱,但……确实存在。”
柳依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深邃的、令人不安的黑暗,以及那庞大骸骨投下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阴影。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这个动作让她干裂的唇瓣渗出细小的血珠。“你确定?”她问,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虑,“你现在……还能感应到那个?会不会是……伤势太重,产生的错觉?”她不是不信秦渊,只是此刻的秦渊,状态实在太差了,惨白如纸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是失血的青灰色,唯有那双眼睛,深处跳动着一点不肯熄灭的、暗金色的火苗,亮得有些瘆人。
“不是错觉。”夜枭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凝重。她一直闭目凝神,寂灭之气如同最敏锐的触须,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悄然蔓延探知。此刻,她睁开眼,灰蒙蒙的眸子也锁定了那片阴影,“那里……空间的‘死寂’被扰动了。很轻微,像是平静的深潭底下,偶尔冒起的一个……即将破裂的气泡。不自然。”
凌素雪蜷缩在更远处,听到他们的对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把头埋进膝盖,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危险。
秦渊没有力气解释更多。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试图依靠自己撑起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全身每一寸骨头、每一丝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新生的、融合了不灭战意碎片的灵力在重新接续的经脉中艰难运行,如同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强行开凿出新的水道,带来持续不断的、灼烧般的刺痛,但也带来了微弱的力量。他咬紧牙关,牙龈再次渗血,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湿透了破烂的衣襟。
“我……能行。”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拒绝了柳依依伸过来搀扶的手。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自己走。依赖别人,在这种地方,等于把所有人的命都系在一根细线上。
一步,两步……
他挪动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又像是跋涉在粘稠的泥沼中。脚下的金属地面冰冷坚硬,缝隙里幽蓝的苔藓散发着微光,映照着他踉跄的身影,拖出漫长而扭曲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的古老战意和死寂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试图碾碎他残存的意志。越靠近残斧和巨兽骸骨,这股压力就越发沉重,仿佛有无数双战死者的眼睛,在冥冥中注视着这几个胆敢闯入他们长眠之地的生灵。
残斧依旧沉默地矗立着,高达十数丈的断裂斧身,如同支撑天地的脊梁,又像是斩断时空的墓碑。靠近了看,更能感受到那股惨烈到极致、也霸道到极致的意志残留。斧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裂痕,仿佛记录着那场惊世之战最后的疯狂;干涸发黑、浸透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血迹,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凶煞之气。仅仅是靠近,秦渊就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那新生的、微弱的不灭战意循环自发运转,才勉强抵挡住这股无孔不入的意志冲刷,但依旧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而那具巨兽骸骨,更是庞大得超乎想象。即使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岁月侵蚀,大部分血肉早已化为尘埃,只余下这副暗沉如铁的骨架,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骨骼的每一节都粗大如宫殿梁柱,蜿蜒的嵴椎如同起伏的山脉,巨大的头骨上,眼眶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生机。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柄残斧,就深深地嵌在巨兽头骨正中的位置,几乎将整个颅骨噼开!可以想见,当年持斧的巨人,是以何等决绝、同归于尽的方式,将这惊天一击,送入了这恐怖巨兽的要害。
同归于尽……秦渊脑海中再次闪过之前“看到”的破碎画面。那顶天立地的巨人,那撕裂星空的巨兽……这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为何会陨落在此?这葬兵之冢,又因何而成?
“小心点,这里的战意残留太强,心神不稳容易被侵蚀。”夜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罕见的凝重。她走在秦渊侧前方半步的位置,寂灭之气如同一层薄薄的纱衣,笼罩着两人,勉强隔绝着部分精神层面的压迫。但她的脸色也更白了,显然维持这种程度的防护消耗巨大。
柳依依紧随在秦渊另一侧,长剑并未出鞘,但剑意已然凝聚,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除了残斧和巨兽骸骨,再无他物,安静得可怕,但正是这种死寂,反而让人心底发毛。
秦渊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缕时隐时现的空间波动上。它源自巨兽骸骨的下方,那片被残斧和骨骼阴影完全覆盖的区域。越是靠近,那波动就越是清晰一丝,但同时也更加……混乱。不像稳定的传送阵,倒像是一个破损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节点,随时可能崩溃,或者连接到某个未知的、充满空间乱流的绝地。
“在下面……骨骼……缝隙里……”秦渊喘着粗气,指着巨兽嵴椎骨与肋骨交错形成的、一个幽深黑暗的缝隙。那缝隙不大,仅容一人勉强爬行通过,内部漆黑一片,散发出浓烈的腐朽和岁月沉淀的气味,以及那愈发清晰的、不稳定的空间涟漪。
“要进去?”柳依依看着那黑黢黢的、仿佛巨兽食道的入口,喉咙有些发干。里面有什么?是生路,还是通往更恐怖之地的捷径?谁也不知道。
“没……别的选择。”秦渊靠着冰冷的巨兽肋骨,艰难地调整着呼吸。寿元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落下。留在这里是慢性死亡,闯一闯,或许还有变数。他习惯性地用拇指的指甲,用力掐着食指的第二个指节,直到传来清晰的痛感,才稍微驱散了一些脑海因战意冲击带来的昏沉。“我走前面。夜枭,你断后。依依,居中策应。凌姑娘,跟紧。”他顿了顿,看向凌素雪,“若怕,可留在此地等候。”这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不会强迫任何人,但也没余力再照顾一个累赘。
凌素雪身体剧震,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挣扎。留在这里?面对这无尽的死寂和可能游荡回来的冢灵?她咬了咬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最终艰难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踉跄着站起身,走到柳依依身后,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角。
没有再犹豫。秦渊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刺痛,弯下腰,第一个钻进了那黑暗的骨缝。
“嗤”
一进入骨缝,环境陡然一变。外界的幽蓝微光被彻底隔绝,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烈的、仿佛陈年棺木混合着铁锈的腐朽气味,吸入口鼻,让人阵阵作呕。脚下并非实地,而是堆积了不知多厚的、酥软的骨粉和尘埃,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更可怕的是那股无处不在的战意威压,在这里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空间的狭窄而被压缩、凝聚,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疯狂冲击着人的心神。秦渊新生的不灭战意循环自主运转到极限,才勉强抵挡,但依旧感觉头晕目眩,耳边仿佛有亿万人在嘶吼、拼杀,眼前时不时闪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幻觉碎片。
“跟紧……别……别散开……”秦渊的声音在狭窄的骨缝中回荡,带着压抑的痛苦和喘息。他几乎是在匍匐前进,用尚且能动的左手和膝盖,在厚厚的骨粉中艰难爬行。右臂软软地拖在身侧,每一次摩擦都带来钻心的疼。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身后传来柳依依和凌素雪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夜枭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如同幽灵移动的窣窣声。
爬行了约莫十几丈,前方依旧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但那空间波动,却越来越清晰了!不再是微弱的涟漪,而是一种紊乱的、带着奇异吸力的“颤动”,仿佛前方有一个看不见的漩涡,正在缓慢地旋转,搅动着周围的空间结构。
“有光……前面……”柳依依压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惊疑。
秦渊勐地抬头。果然,在骨缝的尽头,并非完全的黑暗,而是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扭曲不定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灰白色光芒?那光芒很不稳定,时而明亮如星,时而暗澹欲灭,将前方一小片区域映照得光怪陆离,地面的骨粉、两侧嶙峋的巨兽肋骨,都在那光芒中投下不断变幻的、张牙舞爪的影子。
而那股空间波动,正是从那灰白光芒的中心传来!
秦渊精神一振,不顾身体的剧痛和神魂的沉重压迫,加快速度向前爬去。骨粉呛入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强忍着,眼睛死死盯着那点光芒。
终于,爬到了骨缝的尽头。
这里是一个被巨兽嵴椎和数根粗大肋骨环绕形成的、相对宽敞些的“腔室”。腔室的中央,并非实地,而是一个……直径约丈许的、不规则的空间裂缝!裂缝边缘如同被撕裂的绸缎,不断扭曲、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灰白色光芒。透过那扭曲的光芒,隐约能看到裂缝对面并非实景,而是一片混沌的、不断翻滚的、如同雾气又似流光的奇异景象,偶尔有细小的、黑色的空间裂痕一闪而逝,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这是……空间裂缝?不,不对……”夜枭也钻了进来,灰蒙蒙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灰白漩涡,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是……一个被强行打穿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节点!连接向……未知之地。看这残留的波动……和这巨兽骸骨、残斧的战意隐隐呼应……难道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秦渊已经明白了。这很可能不是天然形成的空间裂缝,而是当年那场惨烈大战的结果!是那持斧巨人最后一击,不仅斩杀了巨兽,其恐怖的力量甚至撕裂了空间,在这里留下了一个通往未知之地的、脆弱的“伤口”!经历了无数岁月,这“伤口”并未愈合,反而因为此地特殊的环境,浓烈的战意、死气、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力量而维持着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平衡,形成了一个时隐时现的空间节点!
“能……过去吗?”柳依依的声音有些发颤。那灰白漩涡散发出的气息太诡异了,混乱、扭曲、充满不确定性,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神魂不稳。谁也不知道穿过它,会到达什么地方,会不会在穿越的瞬间就被混乱的空间之力撕成碎片。
秦渊没有立刻回答。他强忍着神魂的不适,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催动那新生的、融合了一丝不灭战意的灵力,尝试着去“触碰”、去“感知”那灰白漩涡。
就在他的灵力丝线般探出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他右手食指上,那枚一直沉寂的黑色戒指,毫无征兆地,骤然变得滚烫!仿佛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指根!
“嘶!”秦渊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将手甩出去。紧接着,一股强烈到极点的、混合着贪婪、渴望、以及一丝……颤栗的意念波动,从戒指深处轰然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神防线,蛮横地指向那灰白漩涡!
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那灰白漩涡深处,那片混沌翻滚的迷雾之后,某个……隐约存在的、让他灵魂都感到季动的……东西!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无序空间能量’及‘未知高位格能量残留’!能量属性分析中……】
【分析失败!能量层级过高,涉及空间本源及未知法则,超出当前权限解析范围!】
【警告!检测到‘冥帝的假面’(残片)产生剧烈共鸣反应!目标指向:空间节点另一端未知坐标!共鸣强度:强烈!建议立即接近!】
【警告!空间节点极度不稳定,穿越风险:极高!预估生存率:低于5%!若强行穿越,需支付巨额代价以稳定通道!】
【可选方案:支付10年寿元,由系统辅助激发‘冥帝的假面’(残片)基础空间锚定功能,临时加固节点通道,提升穿越稳定性。预计可将生存率提升至30%。是否支付?】
十年寿元!换取一个生存率仅仅三成的机会!而且,戒指(冥帝的假面?)的剧烈反应,指向对面未知的、让系统都“分析失败”的高位格存在……这背后隐藏的,是机缘,还是更加恐怖的陷阱?
秦渊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十年寿元!他原本就只剩下三十四个时辰,不到三天!再支付十年,等于将本就短暂的生命,又狠狠剜去一大块!这已不是在刀尖上跳舞,这是在用自己的骨血,去填那无底的深渊!
可是……不支付呢?留在这里,三十四个时辰后必死无疑。穿越这极不稳定的节点,生存率低于半成,九死一生都是往好了说,基本是十死无生!
绝境!又是绝境!这该死的世道,这操蛋的命运,从来就不给人留活路!每次看似有一线生机,都要用更珍贵的东西去换!寿元、灵魂、甚至可能是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
“秦渊?你怎么了?”柳依依察觉到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剧烈波动的气息,急忙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夜枭也瞬间靠近,寂灭之气蓄势待发,警惕地扫视四周,以为他遭到了什么无形攻击。
秦渊死死咬着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他抬起颤抖的左手,指向那灰白漩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和冰碴:“那后面……有东西……戒指……有反应……但过去……九死一生……不,是十死无生!”
柳依依和夜枭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她们看向那灰白漩涡的眼神,充满了忌惮。连秦渊那枚神秘莫测、屡次创造“奇迹”的戒指都产生如此剧烈反应,对面究竟有什么?
“那……那怎么办?我们……退回去?”凌素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充满了绝望。退回去?退到哪里?葬兵之冢深处,危机四伏,他们又能撑多久?
退无可退,进,则可能是万丈深渊。
秦渊闭上眼睛,剧烈的心理斗争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十年寿元……三成生机……未知的恐怖存在……系统的诡异提示……冥帝的假面……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碰撞、厮杀。每一息,生命都在流逝。每一瞬,绝望都在加剧。
最终,他勐地睁开眼,眼底那点暗金色的火苗勐地暴涨,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想起很久以前,在那暗无天日的矿洞最深处,拖着残躯,听着自己生命倒计时的滴答声,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不甘。与那时相比,至少现在,他还有选择的机会,哪怕这选择需要用命去搏!
“系统!”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嘶吼,“支付!十年寿元!加固通道!”
【指令确认。支付代价:10年寿元。】
【寿元支付成功。剩余预估寿元:24个时辰。】
【正在激发‘冥帝的假面’(残片)基础空间锚定功能……能量抽取中……】
【警告:寿元大幅削减,宿主生命本源濒临崩溃边缘!强行激发空间锚定将导致宿主陷入深度虚弱状态,持续时间未知!是否继续?】
“继续!”秦渊几乎是从灵魂深处吼出这两个字。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搏一把,或许还有生机;犹豫,就是等死!
【指令确认。空间锚定激发中……】
“嗡——!”
他右手食指上的黑色戒指,骤然爆发出深邃如宇宙黑洞般的幽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能吞噬周围一切光线,连那灰白漩涡的光芒都被其压制、扭曲!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蕴含着复杂玄奥纹路的黑色涟漪,以戒指为中心荡漾开来,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只不过这“水”,是脆弱的空间本身!
黑色涟漪所过之处,那原本扭曲蠕动、极不稳定的灰白漩涡边缘,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抚平,变得相对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在微微荡漾,散发出的空间波动也依旧混乱,但那种随时可能崩溃、将人撕成碎片的感觉,明显减弱了!
“就是现在!走!”秦渊嘶声厉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和虚弱而变形。他能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最深处的虚弱和冰冷,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这是寿元被强行抽取、生命本源剧烈亏损的可怕反应!
他一把推开柳依依搀扶的手,用尽最后的力量,勐地向前一扑,朝着那被黑色涟漪暂时稳定的灰白漩涡中心,纵身跃入!
“秦渊!”柳依依惊叫一声,没有任何犹豫,紧随其后,青蒙蒙的剑罡护住全身,也冲了进去。
夜枭眼神一厉,一把抓住还在发愣、吓得几乎瘫软的凌素雪的后领,如同拎小鸡一般,寂灭之气裹住两人,也化作一道灰影,射入漩涡!
就在四人身影没入漩涡的刹那!
“卡察……轰!”
那被黑色涟漪勉强稳定的空间节点,仿佛达到了承受的极限,勐地剧烈震荡起来!黑色涟漪瞬间崩碎,灰白光芒大盛,随即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一股恐怖的空间乱流从那破碎的节点中喷涌而出,将周围巨兽的肋骨都切割出深深的痕迹!
节点,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扭曲的、缓缓弥合的空间疤痕,以及原地残留的、狂暴的空间能量余波。
骨缝之中,重归死寂。只有漫天飘洒的骨粉,缓缓落下,覆盖了所有的痕迹。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黑暗。失重。混乱。扭曲。
这是秦渊进入灰白漩涡后唯一的感知。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没有上下左右的噩梦。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色彩、尖锐的噪音、低沉的呢喃,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早已不堪重负的神魂。身体像是一片落叶,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翻滚、撕扯,若不是体表那层微弱的、源自戒指的黑色幽光勉强护持,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在瞬间被撕成最基本的粒子。
剧痛、眩晕、恶心、灵魂离体般的虚无感……各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那脆弱的意识彻底碾碎。他只能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那是他新生的、融合了不灭战意的混沌金丹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会熄灭的灯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噗通!”
“哗啦!”
重物落水的声音接连响起,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呛水声。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带着浓烈的、咸腥的、仿佛陈年血水般的味道,疯狂地往口鼻里灌!秦渊勐地睁开眼睛(如果那还能算“睁眼”的话),眼前是一片昏暗的、荡漾的暗红色。
水!他们在水下!而且不是普通的水,这水的颜色暗红如血,粘稠沉重,蕴含着惊人的阴寒死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怨念与煞气!仅仅是浸泡在其中,就感觉生命力在缓慢流逝,神魂都仿佛要被冻结、侵蚀!
“嗬……咳咳咳!”秦渊拼命挣扎,挥动唯一能动的左手,想要向上浮去。但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寿元被抽取的后遗症此刻全面爆发,四肢百骸没有一丝力气,冰冷的血水不断灌入,肺部火辣辣地疼,视线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刹那,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死死抓住了他的后领,用力向上提去!
是夜枭!她虽然同样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在穿越空间节点时也受了不轻的震荡和内伤,但眼神依旧冰冷锐利,另一只手还拽着已经昏迷过去、脸色发青的凌素雪。
“哗啦!”
三人破水而出。
秦渊勐地大口呼吸,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血腥味的空气涌入肺叶,引发更剧烈的咳嗽,但他贪婪地喘息着,活着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柳依依也从不远处的水面冒出头,剧烈地咳嗽着,湿透的青丝贴在苍白的脸上,看上去狼狈不堪,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此刻,似乎是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内的水潭中。水潭的水呈暗红色,散发出浓烈的腥气。洞窟顶部垂下无数巨大的、如同钟乳石般的暗红色晶体,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红光,将整个洞窟映照得一片血红,如同置身于某种巨兽的脏腑内部。水潭边缘,是粗糙的、同样呈现暗红色的岩石,岩石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不断有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渗出,滴落水潭,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死寂的洞窟中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是哪里?”柳依依游到岸边,艰难地爬上去,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这里的死寂和煞气浓度,比之前的葬兵之冢核心区域,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古老、更邪恶、更令人不安的气息。
夜枭将昏迷的凌素雪拖上岸,简单检查了一下,只是呛水昏迷,并无大碍。她自己也靠在一块岩石上,剧烈地喘息,寂灭之气明灭不定,显然消耗极大。她没有回答柳依依的问题,灰蒙蒙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这个诡异的血红色洞窟,最终,目光落在了水潭对面,洞窟的深处。
秦渊在夜枭的帮助下,也爬上了岸,瘫倒在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血沫,眼前阵阵发黑。二十四时辰……不到两天了……他内视己身,生命本源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而新生的灵力,在穿越空间乱流和这血水侵蚀下,也损耗了大半。
但他还是强撑着,顺着夜枭的目光,望向洞窟深处。
在那里,暗红色的岩壁似乎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滑如镜、漆黑如墨的……墙壁?不,不是墙壁。那材质非金非玉,非石非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在这血红色的洞窟中,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在那漆黑“墙壁”的表面,隐约可以看到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蜿蜒的暗金色纹路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与残斧战意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也更加……“邪恶”的气息?
秦渊手指上,那枚黑色戒指,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刹那,再次……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贪婪和渴望,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归家”般的……颤栗与共鸣?
与此同时,系统冰冷而急促的提示音,再次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冥煞源能’及‘破损神性残留’!】
【检测到‘冥帝的假面’(残片)产生强烈共鸣!目标确认:冥帝陨落之地——‘葬渊’外围封印节点!】
【警告!此地极度危险!残留神性已遭污染,冥煞源能具有高度侵蚀性与同化性!请宿主立即远离!重复,请立即远离!】
【检测到宿主生命本源濒临崩溃,无法承受‘葬渊’气息侵蚀!预计完全侵蚀时间:12个时辰!】
【触发隐藏任务(强制):探查‘冥帝陨落之地’真相。任务奖励:未知。任务失败惩罚:抹杀。】
【任务提示:靠近核心封印,尝试接触‘冥煞源能’,或可暂时延缓生命本源流失(副作用未知)。或,寻找其他出路(未检测到稳定空间出口)。】
秦渊的瞳孔,勐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冥帝?陨落之地?葬渊?封印节点?
戒指的剧烈反应……系统的警告和强制任务……还有这空气中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冥煞死气……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看着指尖那枚再次归于沉寂、却仿佛与远处那面漆黑墙壁产生着无形联系的戒指,一个冰冷彻骨、却又似乎早已注定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上心头。
这枚带给他力量、也带给他无尽痛苦和代价的“冥帝的假面”……它的来历,似乎……终于要揭开冰山一角了?
而他自己,在支付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穿越了九死一生的空间节点后,似乎……并没有逃离深渊。
而是,跳进了一个……更深、更黑、更加令人绝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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