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被他这股气势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说话都有些结巴：“报……报告！电话里没明说，但听院方的意思，主要是想找……找孟主任，了解那个‘还阳丹’的事……”
话音未落，陆砚池“砰”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差点撞到小李的鼻子。
小李在门外愣了半天，摸了摸鼻子，只觉得自家营长今天这火气，比戈壁滩上的风还冲。
屋里，光线昏暗。
孟昭南已经坐了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她睡得并不安稳，刚刚的对话，她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个医生果然不肯善罢甘休，把事情捅了上去。
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昨晚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恐慌，此刻又像是疯长的藤蔓，缠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陆砚池走到床边，看着她那双写满了惊惶的眼睛，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那只布满厚茧的大手，轻轻覆在了她的头顶，有些笨拙地揉了揉。
“别怕。”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天还没塌。”
“可是他们要来调查我……”孟昭南的声音都在发抖，“我那个谎话，怎么可能骗得过专家？他们要是逼我交出药方怎么办？我根本就……”
“没有药方。”陆砚池直接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
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床上，将她圈在自己和床头之间，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牢牢地锁住她。
“孟昭南，你给我听清楚了。”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三件事。”
“第一‘还阳丹’是你外婆留下的遗物，用长白山挖来的百年野山参制成，一共就那么一丸，用完了，就彻底没了。这是唯一的真相。”
“第二你是军属，是我陆砚池的合法妻子。任何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和合法的程序，都无权对你进行强制性的‘调查’。他们敢来，我就敢把他们顶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指腹轻轻擦过她冰凉的脸颊，声音里带上了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人不是物件，你的秘密属于你自己，只要你不想说，谁都不能逼你。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熬了一夜的疲惫和憔悴。
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坚不可摧的盾牌，将她牢牢护在身后，隔绝了所有的风雨和恶意。
昨天在空间里，他是害怕失去她的恐慌。
而现在，他是要与全世界为敌，也要护她周全的决绝。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撞上眼眶，孟昭南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猛地扑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他坚实的颈窝里。
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带着皂角味的军装衣领。
陆砚池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他伸出双臂，回抱住她。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用自己的体温，自己的心跳，无声地告诉她——有我。
……
次日一早。
哨所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军区要来调查组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营区。
战士们训练时的口号声都弱了几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吗？军区的专家要来，说是为了赵铁军的事。”
“赵铁军不是救回来了吗？还调查啥？”
“嗨，你不知道，关键就在这儿！听说赵铁军好得太快了，不正常！医院那边都惊了，说是孟主任给他吃了什么神药！”
“神药？真的假的？我就说孟主任不是一般人！”
“嘘……小点声！这事儿邪乎着呢！我听说，这调查组来者不善，是冲着孟主任来的，想让她把那神药的方子交出来！”
“什么？！那怎么行！那是孟主任家的祖传宝贝，凭什么交出去！”
战士们义愤填膺，看孟昭南的眼神，也从过去的敬佩，多了一层担忧和维护。
而军嫂们更是炸开了锅。
李桂花一大早就堵在了孟昭南的宿舍门口，急得团团转。
“昭南啊！我的好妹子！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啊！”她拉着孟昭南的手，压低了声音，一脸焦急，“那些当官的，心都黑着呢！他们要是问你药方子，你就咬死了说没有！那是你外婆留给你保命的东西，凭什么给他们！”
孙小芳也抱着孩子挤了过来，眼圈红红的。
“孟主任，您是俺们家铁军的救命恩人！谁要是敢为难你，我……我就抱着孩子去军区大门口坐着去！我让他们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看着大家脸上真切的关心和维护，孟昭南心中一暖。
她笑了笑，拍了拍李桂花的手背，安抚道：“桂花姐，小芳嫂子，你们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她的镇定，感染了周围的人。
是啊，有陆营长在呢，谁敢把孟主任怎么样？
上午十点，两辆绿色的吉普车卷着黄沙，准时停在了哨所的操场上。
车门打开，下来了五六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上扛着的军衔，比陆砚池还要高一级。
他就是军区卫生部的王副部长。
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名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医生，看样子就是所谓的“专家组”成员。
陆砚池早已等在操场上，他身姿笔挺，面无表情，像一杆扎根在戈壁滩上的标枪。
“王副部长。”他上前一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王副部长推了推眼镜，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军官，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客套：“你就是陆砚池同志吧？年轻有为啊。这次的事情，影响不小啊。”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睛却在四处逡巡，像是在寻找什么。
“听说，救了人的主要相关人员，是你的爱人，孟昭南同志？她在哪里？我们想跟她了解一下情况。”王副部长直接开门见山，那口气，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
陆砚池面不改色，侧了侧身，挡住了他投向宿舍方向的视线。
“王副部长，我爱人胆子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昨天为了救人，受了惊吓，现在还在休息。”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问我。当时的情况，我全程在场。”
王副部长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哨所的营长，竟然敢当面驳他的面子。
“陆砚池同志！”他加重了语气，“我们是代表军区来调查的！这是命令！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正在配合。”陆砚池寸步不让，那双幽深的眼睛直视着对方，“我的兵，赵铁军，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而打伤他的人，已经被公安机关逮捕。事情的经过，清清楚楚。我不明白，还有什么需要惊动军区，成立专家组来调查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锐利。
“还是说，王副部长和各位专家，对市医院的抢救结果，对我军战士的身体素质，有什么质疑吗？”
这话问得极有水平，直接把“调查孟昭南”这件事，偷换概念成了“质疑医院和战士”。
王副部长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他旁边的几个专家也面面相觑，不敢接这个话茬。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剑拔弩张之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陆砚池，让他们进来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孟昭南穿着一身干净的布拉吉，从宿舍那边缓缓走了过来。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没有丝毫的胆怯和慌乱。
她走到陆砚池身边，朝他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转向王副部长，不卑不亢地开口。
“我就是孟昭南。各位领导想问什么，就在我们家问吧。只是家里地方小，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她竟然主动邀请他们进屋。
陆砚池眉头紧锁，不解地看向她。
而王副部长眼中则闪过一丝得色，他就不信，一个小丫头片子，到了屋里关上门，还能扛得住他的盘问。
“好！那就叨扰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朝着那间小小的军属宿舍走去。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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