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终于凑齐了三位夫郎,心头一件大事总算尘埃落定。如此一来,无论是应对官府律例,还是完成原主“娶夫”的心愿,都算是圆满达成了。
自然,此后仍不乏有人试探着想往她府里塞侍夫,或是暗示自家有“温顺可人”的男子愿来伺候,但陈娇一概态度明确地回绝了。
对她而言,三位夫郎已是一个需要用心平衡的数字。在她内心深处,始终存着一份现代灵魂对“专一”的执念。
将一颗心掰成三份,匀给三个不同的人,她总觉得亏欠了他们,无法给予每个人那份独一无二、毫无保留的挚爱,这本身便让她时有愧疚。
感情的领域,人总是自私的,独占欲乃是天性,她认为自己这份“博爱”,终究算不得完美。
然而,令她欣慰且感慨的是,她娶进门的这三位夫郎,实在都是极好、极懂事的人儿。
他们性格迥异,孔易开朗纯真,带着少年般的明媚;高永坚毅爽朗,历经生活磨砺而初心不改;林傲南热烈直率,如同一团不熄的火焰。
但奇妙的是,当这三个个性鲜明的人被“陈娇的夫郎”这个身份联结在一起后,非但没有火星撞地球,反而各自主动收敛了棱角,学着去包容、体谅另外两人。
他们很快摸索出了一套独特的相处之道。孔易年纪最小,又是正夫,高永和林傲南便不约而同地多让着他些,待他如同弟弟。
高永沉稳,常能调和气氛;林傲南虽性子急,却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且他入门最晚,自知分寸。
三人时常凑在一处说话、做针线(林傲南对此苦手,常被嘲笑)、打理院中花草,或是商讨些家中小事,关系日渐亲厚,竟真处出了几分家人手足般的情谊。
陈娇乐见其成,心中那块关于“后院失和”的隐忧,渐渐消散。她原本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
想着只要不闹得太过分,有些小小的争风吃醋、言语机锋,她也能理解并设法调和。
没想到,她竟如此幸运,遇到的都是这般心地澄澈、懂得珍惜眼前安宁的人。
不久,正如计划那般,孔易是最先有喜讯的。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行事也越发细心稳重。
高永和林傲南得知后,是由衷地为他高兴,不仅没有半分嫉妒失落,反而主动承担起更多府中事务。
对孔易的饮食起居更是格外上心,时常提醒他注意这个、小心那个,简直比孔易自己还紧张。
陈娇瞧着,心中那个“让原主多子多福”的念头又活络起来。既然夫郎们关系如此融洽,要不……
干脆让他们三人接连有孕,甚至同期有孕?反正以她的能力,控制受孕时机并非难事。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决了。府中同时照顾三位孕夫?
光是想想那鸡飞狗跳、人人紧绷的场景,她就觉得头疼。还是稳妥些好,一个一个来,府里上下也能从容应对,积累经验,对孕夫和未来的孩子都更负责。
她也看得出,高永和林傲南眼中对孔易那份小心翼翼的呵护里,其实也藏着几分羡慕与期待。
她便寻了个机会,温言与他们商议:“子嗣之事,不必心急,总归都会有的。我们一个一个来,府里也好集中精力照应,等易儿这胎平安生产,我们有了经验,下一个便能准备得更周全。若是一下子都怀上,只怕手忙脚乱,反而不美。你们说呢?”
高永和林傲南都是明理之人,听妻主说得在情在理,自然点头应允,心中那点焦灼也平复不少,转而将更多的关心投注到孔易身上,仿佛照顾好了他,便是为未来的自己积累福气一般。
陈娇内心深处,其实还藏着另一层隐忧。话本戏文里,后宅争斗最狠厉的手段,莫过于算计子嗣。
她虽然婚前对三人品性都有过考察,但人心易变,尤其涉及自身与子女的未来,难保不会有人生出别样心思。
她甚至暗自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叮嘱陈吉和青青要格外留心孔易的饮食和安全。
所幸,她最坏的设想并未成真。陈府上下,从主子到仆役,仿佛都沉浸在对新生命的共同期盼中,气氛和谐而温馨。孔易被照顾得无微不至,气色一天比一天红润。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陈家的第一个孩子终于呱呱坠地——是个健康漂亮的女儿。
孔易抱着女儿,喜极而泣。高永和林傲南围在床边,看着那小小一团,眼中满是惊奇与柔软,羡慕之情更盛。
陈娇抱着初生的女儿,心中充盈着初为人母的奇异感动,同时也清醒地意识到平衡的重要性。
她对三个夫郎的爱意力求公允,自然也不希望在子嗣这件事上让他们感到不公,埋下隐患。
于是,在孔易产后休养恢复、女儿渐渐长大些后,陈娇履行承诺,先后让高永和林傲南也如愿怀上身孕,并顺利产女。
当林傲南也生下女儿时,孔易的第一个女儿已经能摇摇晃晃地走路,奶声奶气地叫“爹爹”了。
此时,孔易已休养了两年多,身体恢复得极好。他看着围绕膝下的女儿,又见两位哥哥也都做了父亲,心中充盈着幸福感,便悄悄向陈娇表示,还想再为她生个孩子。
事实上,陈娇觉得已有三个女儿,已是儿女双全(在她心中无差别),颇为圆满。
但三位夫郎却不这么想。在这个男子生育本就相对艰难的世界,他们既能有孕,且妻主身体康健,自然希望子嗣越多越好,家族方能枝繁叶茂,这也是他们身为夫郎的价值体现与对妻主的爱意表达。
拗不过三位夫郎一致的、带着恳求的眼神,陈娇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不过这一次,她彻底放开了对性别的控制,一切交由天意。
后来,孔易和高永相继再次怀孕,生的仍是女儿。唯有林傲南,在第二次有孕时,生下了一个俊秀可爱的男孩。至此,陈娇已有了五位千金和一位公子,足足六个孩子。
看着满院子跑来跑去、叽叽喳喳的孩子们,陈娇时常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那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亦是热闹的“烦恼”。
她真心觉得六个孩子已经足够,家庭规模恰到好处。可她的夫郎们似乎意犹未尽,看着她时,眼神里偶尔还会闪过“再要一个”的跃跃欲试。
陈娇无奈,只好寻了个机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自己为了身体着想,已暗中服用了绝育的药物,日后不会再有任何子嗣了。
听闻此言,三位夫郎脸上都露出了极为惋惜的神色,连连叹息,但终究是心疼妻主的身体,这才彻底歇了心思,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抚养现有的六个孩子身上。
养育六个孩子绝非易事,琐碎艰辛自不必说。但陈娇对孩子们一视同仁,从未因性别或生父不同而有丝毫偏袒。每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她竭力给予他们同等的关爱、教育与资源。
只是,对于最小的儿子,在这个以女为尊的世界里,陈娇和三位夫郎都不免存了更多一份的怜惜与考量。
他们心照不宣地达成共识:在这孩子尚未出嫁、不用去别人家小心翼翼讨生活之前,定要给他最多的疼爱,让他深知自己与姐姐们一样珍贵,是被全家人深深爱着的。
将来即便嫁了人,上有母亲和五位姐姐作为坚实靠山,他也无需为了任何事委曲求全,大可活得自在潇洒。
时光荏苒,仿佛只是几个转身,孩子们便已长大成人。五个女儿陆续成家立业,娶了贤淑的夫郎;唯一的小儿子也凤冠霞帔,风光出嫁,有了自己的归宿。
陈娇并未指定由某个女儿继承全部家业。她请来公证人,将庞大的家产清晰分割,平均分为七份。
五个女儿各得一份,作为安身立命、发展事业的根基;小儿子也得一份,是极为丰厚的嫁妆,确保他一生富足无忧。
剩下的一份,则留给她自己与三位夫郎,作为养老之资,既不依靠女儿,亦不看任何人脸色过日子——当然,以陈娇的能耐与心性,也绝无可能沦落到那般境地。
待儿女们的终身大事都安排妥当,府中诸事也移交清晰后,陈娇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带着三位相伴半生的夫郎,出去看看这广阔的世界。
她心中对林傲南总有一份特别的歉意。年轻时,孔易和高永曾随她下江南游历,领略过外面的风光,而那时林傲南还未进门。
之后多年,孩子们接连出生、成长,三位夫郎几乎被内宅与子女完全牵绊,不曾再有机会远行。反倒是她,因生意或私事,偶尔还能出门走动。
如今,孩子们都已翅膀硬了,能独自翱翔。是时候补偿夫郎们,也补偿自己一段自由悠闲的时光了。
于是,陈娇带着她的机器人核心团队(以护卫、管事等身份),以及三位虽已不复少年、却依旧精神矍铄的夫郎,开始了漫长的环游之旅。
这个世界乾坤颠倒,许多风物人情与她经历过的其他世界截然不同,充满了奇趣。
她一边游历名山大川、探访市井异闻,一边兴致勃勃地收集各种此地独有的特产、奇物、典籍,仿佛要将这个世界的独特印记,尽可能多地珍藏起来。
陈娇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细微之处——例如她似乎永不衰老的精力、偶尔拿出的稀奇玩意儿、对许多事物超越时代的见解,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三位夫郎早已心知肚明。
但他们默契地从不追问。妻主信任他们,不刻意隐瞒,这便足够了。他们回馈以同等的、甚至更深的信任。
有些秘密,无须说破,存在本身即是全部的答案。
旅途漫漫,最终亦有终点。当生命之火渐渐微弱,分别的时刻不可避免地来临。
在每一个弥留之际,陈娇都紧紧握着夫郎的手,陪伴在侧。
孔易、高永、林傲南,他们走的时候,面容是平和的,眼神望向陈娇时,依旧盈满着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无需言说的深情与依赖。
“能嫁与妻主……是此生最大的幸事。”这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最后心声。
陈娇每每听到,心如刀割。她当然也用了真情。即便最初是顶着原主的身份,但朝夕相处、生儿育女、共度悲欢的是她陈娇本人。
数十载光阴,点点滴滴早已融入血脉,这份感情真挚而沉重。
爱人的相继离去,抽走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大部分色彩与温度,留下巨大的空虚与悲伤。
她知道,当送走最后一位夫郎,了却所有尘世牵挂后,她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而按照规则,离开之后,这段倾注了她半生心血与情感的经历,连同那三位各有千秋、却都深爱她也被她深爱的男子,都将被谨慎地封存于记忆深处某个特殊的区间。
它们依旧存在,却不再能轻易触动心弦,如同被封入琥珀的往昔,美丽、完整,却隔着永恒的时间之膜。
她轻轻抚过最后一位夫郎逐渐冰凉的手,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细雪。这一世,热闹过,圆满过,爱过,也被爱过。足够了。
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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