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的手从木箱边上滑下来,指尖沾了灰。她低头看手心,那块胎记还在发烫,像贴了一块热铁。风从旁边吹进来,她的脚有点冷。
谢珩站在她前面一点,手里还抓着那支钢笔。他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左手用力按在胸口,指节都白了。
前面灯光很亮,很多人在院子里走动。摄像机架在轨道上,有人正在调镜头。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翻剧本,嘴里念着台词。
“神女归位,剑奴迎亲。”他念完这句,抬头看了看天,“怎么没风了?”
薛明蕙盯着剧本的封面。上面有藤蔓、老树和石桌,桌上刻着半幅图案——跟她梦里的一样。她手指动了一下,胎记的热顺着胳膊往上跑,一直冲到脑袋。
这时,高台那边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银狐皮衣的男人走上台阶,左手小指戴着翡翠扳指,反着光。他走到导演身边,声音不大,全场却安静了。
“把大婚戏改了。”他说,“神女不能活。”
导演皱眉:“可这是原结局,观众等着看团圆。”
“我出的钱。”那人转了转扳指,“我要她死在婚礼上,血染台阶,魂回残园。明白吗?”
薛明蕙猛地吸了口气。这声音她听过,在很多次梦里,每次都是这句话开头。
谢珩看了她一眼,小声问:“你认识他?”
她点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胎记越来越烫,像要烧穿皮肤。她抬手摸脖子,手心出汗。
“他不是人。”她说,“他是诅咒的一部分。”
谢珩没再问,看向那人的扳指。翡翠上的纹路是狼形,尾巴卷着圈,跟北狄王胸口的图腾一样。他还记得那种转动节奏——每转三下停一下,正是以前传军情的暗号。
“他在控制这里的一切。”谢珩握紧钢笔,“不只是剧本,还有我们的记忆。”
高台上,李承恪拿起对讲机,对几个工作人员下令。他们点头离开,走向灯架和道具箱。
薛明蕙突然闭眼,眉头皱紧。一阵刺痛从胎记冲上头,眼前出现三个红点——一个在石桌下,一个在花窗夹层,最后一个在高台支架底。
“有炸弹。”她睁眼,声音发抖,“开拍时会炸。”
谢珩立刻拆开钢笔。笔帽弹出,金属伸长,变成一根短杖。他一甩手,笔尖飞出,钉进最近的灯架缝隙。
一声闷响,引信断了。
远处两人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忙自己的事。没人发现异常。
“还有两处。”薛明蕙指着石桌和高台,“必须一起断掉,不然会连锁爆炸。”
谢珩刚要动,天上变了。
云裂开一道口子,月光没照进来,却有一道人影浮在空中。白衣无脸,衣服不动,像画上去的。
是星君幻影。
“时辰到。”声音从四面八方来,“契约要验,该归位了。”
薛明蕙抬头,胎记猛跳。她没跪也没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谁定的时辰?”她问,“谁写的契约?”
幻影不答,只看着她和谢珩握在一起的手。那眼神不像看人,倒像在检查东西有没有坏。
李承恪也看到了天上的异象。他冷笑,按下对讲机:“启动b计划。”
高台下的红点开始闪。
谢珩咬牙,拔出插在灯架上的钢笔,转身冲向石桌。他一脚踢翻桌子,底下电线露出来,雷管连着定时器,数字倒数:00:27。
薛明蕙扑过去蹲下,快速拨弄线路。她手在抖,汗从脸上流下来。胎记烫得几乎没感觉了。
“剪蓝线还是红线?”谢珩问。
“都不是。”她说,“这不是普通炸弹。”
她扯开袖子,拿出靛蓝荷包,倒出一点药粉撒在线上。火光一闪,倒计时停在00:13。
另一边,高台支架下的装置还在响。
谢珩抬头,看见李承恪站在监视器后冷笑。他左手不停转扳指,右手摸向腰间的九眼天珠。
“你永远不懂。”谢珩站起身,钢笔指向他,“情比恨强。”
李承恪嗤笑:“你说哪一世?第一世你为她死,第五世她为你疯,第十世你们一起烂在梦里。这就是你们的情?”
空中幻影忽然抬手。
一道光落下,直冲薛明蕙和谢珩。地面晃动,桃花树摇了一下,花瓣没落,反而飘起一段。石桌裂缝里,隐约出现血丝一样的纹路。
《璇玑图》在震动。
薛明蕙抓住谢珩的手臂:“他想用星君的力量带走我们。”
“那就先毁了他的局。”谢珩松开她,猛地扔出钢笔。
笔尖划破空气,击中高台支架下的引信。轰的一声,火光炸开一角,装置坏了。
李承恪脸色一变,后退半步。
星君幻影还在空中,静静看着。它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出现一条裂痕,里面闪着医院病房的画面——两张病床,两条心电曲线,慢慢跳动。
“回去。”幻影说,“任务完成。”
薛明蕙摇头:“任务是什么?别人写好的故事才算完成?”
她上前一步:“如果十世相守只是场试验,那我不认。”
谢珩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两人手掌贴着,胎记和玉佩同时发烫。一股热流冲进身体,疲惫一点点消失。
“真正的决战不是回去。”谢珩看着天空,“是要拿回写故事的权利。”
幻影沉默一会儿,衣袖轻轻动了下。
李承恪突然大笑:“你们以为能改命?看看周围!”
他张开双臂:“剧本在我手里,世界由我定。神女必须死,剑奴永不能翻身——这才是结局!”
他话还没说完,地面又晃起来。
布景墙裂开,彩旗自己动。摄像机倒下,监视器屏幕全是雪花。所有人停下动作,眼神发直,像被定住。
只有他们四个还能动。
薛明蕙盯着李承恪,开口问:“你说神女必须死……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死?”
李承恪一愣。
“是为了救百姓?”她继续问,“还是为了让你安心?”
她一步步走近:“你在怕什么?怕我们醒来?怕故事不听你安排?”
李承恪脸色变了,猛地按下天珠机关。
高台剩下的炸药引信重新启动,倒计时跳:00:09。
谢珩抬手就要冲。
星君幻影突然说话:“最后警告。若不归位,现实中的身体马上衰竭。”
薛明蕙停下,回头看向幻影。
“那你告诉我。”她说,“如果我们现在回去,十年沉睡算什么?十世轮回又算什么?”
她举起手,掌心朝上:“这块胎记是从现实中带来的,不是梦里长的。它一直在提醒我——我还活着,我就在这里。”
她看向谢珩:“你也一样。”
谢珩点头,从怀里拿出半支断玉簪。五年了,他一直带着。
“五岁那年。”他说,“我在雨巷捡到一支金钗。今天我才明白,那不是偶然。”
他把玉簪放进她手里,合上她的手掌。
两人一起抬头,看向天空。
“我们不回去。”薛明蕙说。
“我们本来就在。”谢珩说。
星君幻影缓缓闭眼。
李承恪狞笑,按下最终按钮。
倒计时归零。
火光冲天而起,照亮整个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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