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冷冽的声音,如同从冰封的历史深处刮来的阴风,瞬间冻结了乾清宫灵堂的凝滞空气。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帘幕后走出的老嬷嬷身上,震惊、骇然、难以置信交织在一张张脸上。
她太过年老,白发稀疏地挽成小髻,插着一根简素银簪,皱纹深如沟壑的脸庞干瘪如陈年羊皮纸,唯有那双眼睛——浑浊却锐利,如淬冰的鹰隼,扫过众人时带着跨越岁月的审视与嘲弄。深青色宫装洗得发白却浆烫笔挺,手中乌黑拐杖的杖头,飞鸟雕刻栩栩如生,鸟眼嵌着暗红宝石,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你……你是苏麻喇姑?!”太后猛地起身,声音颤抖,“你不是早在圣祖爷晚年就病故了吗?” 苏麻喇姑,康熙幼年启蒙嬷嬷,地位超然,官方记载于康熙五十四年病逝。怡亲王也倒吸凉气,眼前人的身姿气度,与他幼年记忆中那位严肃睿智的老嬷嬷隐隐重合:“你真是苏嬷?” 几位老臣宗亲面面相觑,百岁之人现身,简直匪夷所思!
“病故?”苏麻喇姑嘴角扯出一丝冷酷弧度,“不过是有些人希望看到的记载。老奴命硬,在深宫里多看了几十年风云,也多等了几十年。” 她拄着拐杖走到灵堂中央,目光先落在先帝灵柩上,复杂难明,随即转向茫然恐惧的太子绵忆:“太子殿下,您被药物操控,失了本心,并非全是您的过错。”
这话让绵忻心头警铃大作。怡亲王沉声追问:“您既健在,为何隐匿数十年?这拐杖上的飞鸟标记……” “此乃圣祖爷赐的‘玄鸟杖’,承影司初代主事信物。”苏麻喇姑打断他,从怀中取出明黄色锦囊,倒出一枚龙纹玉佩,“这是‘潜龙佩’,持此佩可调阅承影司密档,必要时可废立储君。”
“废立储君?!”四字如惊雷炸响,众人头皮发麻。张廷玉谨慎问道:“您说您是承影司掌令,有何凭证?” 苏麻喇姑缓缓道:“圣祖爷晚年察觉九龙夺嫡余毒未清,飞鸟组织渗透宫廷,便创立承影司,明由大臣执掌,暗将最终权柄交给老奴——一个与任何皇子无利益瓜葛、深得他信任的老人。史册不载,是为护老奴,也是为关键时刻匡扶正道。”
她的话半真半假,却让局势愈发扑朔迷离。绵忻紧紧盯着她:“你此刻现身,是认为太子不堪大任?还是质疑父皇遗诏?”
“二阿哥果然敏锐。”苏麻喇姑竖起三根枯瘦手指,“其一,太子遭药物操控,心智受损,短期难承社稷,此为‘失德’之实;其二,遗诏‘暂摄’条款笔迹、印泥与先帝病重时不符,被动过手脚,此为‘矫诏’之疑;其三,科尔沁叛军所谓‘真正血脉’,与康熙朝廉亲王胤禩身世、良妃家族与蒙古的隐秘关联有关。”
胤禩身世?良妃与蒙古关联?这话如油浇火,让“血脉”流言更烈。绵忻沉声追问:“你究竟意欲何为?” 苏麻喇姑挺直腰板,声音陡然拔高:“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立心智不全、矫诏上位之主!依圣祖遗命与老奴权责,太子暂停储君职权,由太医诊治;在此期间,由皇二子绵忻以‘监国亲王’身份总理朝政,统御内外,待局势明朗后再定皇位归属!”
由绵忻监国!灵堂内一片死寂,随即响起窃窃私语。这提议看似折中,实则将绵忻推到风口浪尖——接受便是默认太子不堪大任,与兄长生隙;不接受则局面失控。
“臣弟惶恐。”绵忻躬身,先表明立场,“皇兄乃父皇钦定储君,臣弟愿暂摄监国,平定叛乱、稳定朝局,待皇兄痊愈归政!”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苏麻喇姑:“但遗诏真伪、您的身份旧事,需凭证据与祖制核查。臣提议:一,三日内由王叔、张中堂等共同核查遗诏及存档;二,太子医治每日禀报进展;三,臣部署防务抵御叛军;四,请苏嬷列出密档、遗命及证据,供朝廷查证。”
这番应对条理清晰,既接下重任,又掌握主动。苏麻喇姑深深看他一眼,缓缓点头:“二阿哥思虑周全,老奴无异议。该见天日的东西,也该拿出来晒晒了。”
众人各自行动:遗诏核查小组即刻开工,太医将太子移往寝宫诊治,绵忻召集武职官员部署防务,苏麻喇姑被安置在慈宁宫旁宫苑,由怡亲王派人“保护”。
忙至深夜,绵忻回到临时值房,屏退左右,取出琼华岛带回的康熙密旨口信与冰蚕蛟绡残片,就着烛火琢磨。碎片化的线索在脑中碰撞,苏麻喇姑的话虽险恶,却似揭开了冰山一角。
这时,一名小太监送来一封无署名密信:“世子,苏嬷让奴才悄悄送来,说只能您一个人看。”
绵忻拆开,纸上是苏麻喇姑颤抖却有力的字迹:“二阿哥明鉴:白日所言半真半假,情势所迫。老奴确系承影掌令,飞鸟起源与承影分裂有关。康熙密旨关乎‘双龙之契’与‘血脉禁咒’,乃破局关键,真本藏处唯老奴知晓。太子所中‘牵机’毒,解药需以北海寒玉髓混合至亲心头血为引——玉髓易得,血亲唯您。良妃旧案乃飞鸟捏造,依据是篡改的先帝手谕。三日内需寻得密旨真本、取得血引、揪出内鬼。时间无多,叛军为饵,真正杀招在宫内。小心……枕边人。”
信末画着扭曲的宫殿剖面,标注着一点:“密旨藏于长春宫后殿夹墙,机关口诀‘癸未腊月,梅落听雪’。”
绵忻握着信纸,指尖微微颤抖。至亲心头血指向自己,密旨藏处呼应雅晴嬷嬷目击的梅林血案,“小心枕边人”更是迷雾重重。苏麻喇姑是指点迷津,还是设下更致命的陷阱?真正的杀招在宫内,又意味着谁是潜伏的内鬼?
窗外,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居庸关方向隐约传来隆隆声响,不知是炮声还是天雷。京城风雨欲来,宫廷深处的暗流,比城外叛军更凶险万分。
绵忻盯着信末的宫殿图案,长春宫后殿夹墙——那是孝懿仁皇后的旧居,也是梅林血案的关联之地。“癸未腊月,梅落听雪”的口诀,是否藏着开启机关的密钥?康熙密旨真本究竟记载了什么,能化解“血脉禁咒”?
更让他心惊的是“至亲心头血”——太子生母早逝,同父同母的血亲唯有自己,取血解毒是否会危及自身?苏麻喇姑为何偏偏告知他,而非他人?“小心枕边人”又指向谁?是太后、宫中妃嫔,还是他身边看似亲近之人?
苏麻喇姑的真实目的依旧成谜:她是承影司掌令,还是飞鸟隐藏最深的“老祖宗”?密信是破局的关键,还是引他步入绝境的诱饵?三日内,他既要寻密旨、取血引、揪内鬼,还要抵御城外叛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长春宫的夹墙后,是否真有密旨?取血解毒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宫内的“真正杀招”何时会发动?绵忻握紧信纸,眼中闪过决绝,他知道,自己必须赌一次——赌密信有真,赌能在绝境中揪出幕后黑手,护住爱新觉罗的江山。
而此刻,慈宁宫旁的宫苑内,苏麻喇姑凭窗而立,枯槁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唯有杖头的飞鸟标记,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她究竟在等待什么?这场跨越数十年的阴谋,终将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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