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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出了山海关，天地顿觉开阔。时值深秋，关内尚有余温，关外却已是朔风凛冽，草木枯黄，远山巅已可见皑皑积雪。官道变得崎岖而冷清，放眼望去，是无垠的荒原与起伏的山峦，一种苍凉而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晚晚扮作随商队北上的世家女子，名为“金小姐”，凌昊、花影、鹰眼等人则扮作护卫和管事。岩烈留在京城坐镇，另有数批精干人手已先期化整为零，潜入关外各处据点。
这支商队是胤祥暗中控制的产业之一，常年往来关内外，对路线和各方势力颇为熟悉，正好作为掩护。商队首领是个精干的中年人，姓韩，对苏晚晚等人极为恭敬，一路安排周到。
越往北行，人烟越发稀少，偶尔能见到蒙古牧民赶着牛羊迁徙，或是零星的小型部落。空气中弥漫着草根与泥土的气息，更深处，苏晚晚能隐约感觉到一丝与中原迥异的、更加原始狂野的天地法则，以及……那来自长白山方向，越来越清晰的灵枢躁动。
“金小姐，再往前就是科尔沁草原的地界了。”韩首领指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场说道，“这里蒙古部落众多，规矩也与关内不同，我们需得更加小心。”
苏晚晚点了点头，她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触须，蔓延向远方。她能感觉到，这片看似平静的草原下，隐藏着不少强大的气息，有些属于部落的勇士，有些则带着修行者的波动，甚至……还有一些非人的、带着蛮荒气息的存在。
这一日，商队正沿着一条冰冻的河床前行，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寒风更加刺骨。
“不好，看这天色，怕是要起白毛风（暴风雪）了！”韩首领经验丰富，脸色凝重起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地方躲避！”
他指挥商队加速前行，希望能找到一处背风的坡地或废弃的牧民定居点。然而，风雪来得比想象的更快、更猛。不过半个时辰，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狂风卷着雪沫，能见度不足数丈，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拉车的驮马不安地嘶鸣，队伍行进越发艰难。
“小姐，这样下去不行！人和牲口都撑不住！”凌昊顶着风雪，来到苏晚晚的马车旁喊道。
苏晚晚掀开车帘，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她眯起眼，神识在暴风雪中艰难地延伸。在这种极端天象下，连她的神识也受到了不小的压制。
“前方三里，左转，有一处山谷，可以避风。”苏晚晚沉声道。她的神识勉强捕捉到了一处地势较低、三面环山的所在。
韩首领闻言，毫不犹豫，立刻指挥商队转向。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点希望都不能放过。
队伍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终于在天色完全黑透前，抵达了那处山谷。谷内果然风势小了许多，众人连忙卸下物资，支起帐篷，点燃篝火，才算是暂时安顿下来。
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寒意。众人围坐火堆旁，喝着热腾腾的肉汤，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苏晚晚的心却并未放松。她的神识感应到，在这山谷深处，似乎存在着某种……异常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原始的、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祭祀意味，与中原的道法佛光截然不同。
“这山谷，似乎并非无主之地。”苏晚晚轻声对凌昊和花影说道。
话音刚落，山谷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而诡异的鼓声，伴随着某种古老晦涩的吟唱。那声音仿佛直接敲击在人的心脏上，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力量。
商队中一些普通人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心神不宁。
“是萨满！”韩首领脸色一变，眼中露出敬畏之色，“我们怕是闯入了某位萨满法师的祭祀之地！”
在关外，萨满教流传极广，信奉万物有灵，萨满法师被认为是能与天地神灵沟通的存在，在牧民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其法术也往往诡异莫测，令人敬畏。
随着鼓声和吟唱，山谷深处的黑暗中，亮起了几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形枯瘦、披着五彩羽毛和兽皮编织成的长袍的老者。他脸上涂满了诡异的油彩，看不清具体容貌，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光芒。他手中持着一面蒙着兽皮的单面鼓，另一只手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不知名野兽头骨的骨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片冰雪天地浑然一体的古老、神秘而又强大的气息。
正是一位萨满法师！而且，其修为波动，赫然达到了金丹初期！
老萨满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商队众人，最终定格在苏晚晚身上。他似乎看出了苏晚晚的不凡，沙哑着开口，声音如同风吹过干枯的树枝：
“外来的客人……风雪是长生天的指引，将你们带到了乌尔苏的圣地。但圣地……不容玷污。”
他手中的骨杖轻轻顿地，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扩散开来，篝火的火焰猛地摇曳了一下，仿佛受到了压制。周围的风雪似乎也变得更加密集，温度骤降。
商队众人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韩首领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语解释道：“尊敬的萨满法师，我们是迷路的商队，无意冒犯圣地，只求暂避风雪，天亮即走……”
老萨满乌尔苏却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苏晚晚：“她……身上带着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力量，惊扰了沉睡的山灵。必须……举行净化仪式，否则，风雪不会停息，你们……也无法离开。”
净化仪式？苏晚晚眉头微蹙。她能感觉到，这老萨满并非纯粹的恶意，更像是一种基于信仰和职责的排外。他口中的“山灵”，或许与长白山灵枢的躁动有关？自己身负两大灵枢的气息，又修炼《石魄经》，气息独特，被此地敏感的“山灵”或这位能与自然沟通的萨满感知到，也并不奇怪。
若在平时，苏晚晚或可解释一二，但此刻关外形势复杂，她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愿暴露身份。
凌昊和花影上前一步，隐隐将苏晚晚护在身后，气息引而不发。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苏晚晚轻轻拨开凌昊和花影，走上前，与老萨满乌尔苏对视。她没有释放威压，只是将自身那丝与左翼灵枢建立的“自由”、“不屈”意蕴，以及《石魄经》包容天地的气息，缓缓流露出来。
“尊敬的萨满，”苏晚晚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竟压过了风雪的呼啸，“我们无意惊扰山灵，亦非带来灾祸之人。我们追寻的，是玷污这片土地真正宁静的阴影。或许，我们目的相同。”
她的话语似乎蕴含着某种法则之力，直接作用于灵魂。老萨满乌尔苏眼中锐利的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他仔细感受着苏晚晚身上那股并非毁灭、而是带着某种守护与平衡意味的气息，脸上的敌意稍减。
“阴影？”乌尔苏沙哑地重复道，“你说的是……那些潜入圣山，惊扰龙脉，引来不祥的乌鸦？”
乌鸦？苏晚晚心中一动，这很可能指的是“暗夜之眼”那些身着黑袍的家伙！
“或许就是他们。”苏晚晚点头，“他们正在亵渎这片土地最神圣的存在，试图扭曲古老的契约。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老萨浑浊的目光紧紧盯着苏晚晚，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许久，他手中的骨杖再次顿地，那压抑的风雪之势骤然一缓。
“长生天告诉我……你的心，未被黑暗侵蚀。”乌尔苏缓缓道，“但圣山的愤怒，需要平息。明日黎明，你若能通过‘山灵的试炼’，证明你拥有踏入圣地的资格，并承诺驱逐乌鸦……乌尔苏，便为你们指引道路。”
山灵的试炼？苏晚晚眸光一闪。这既是挑战，或许也是了解此地灵枢、乃至与本地势力建立联系的机会。
“好。”苏晚晚毫不犹豫地应下，“我接受试炼。”
老萨满乌尔苏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缓缓退入山谷深处的黑暗之中，那幽绿的鬼火也随之熄灭。鼓声与吟唱停止，山谷内只剩下风雪的呜咽。
“小姐，这……”凌昊面露忧色。关外萨满的手段诡秘，这试炼恐怕不简单。
“无妨。”苏晚晚平静道，“入乡随俗。况且，这也是一次了解我们对手和此地情况的机会。让大家好好休息，明日，我去会会这‘山灵’。”
她望向山谷深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与风雪。这关外之行的第一道关卡，已然出现。萨满、山灵、试炼……这片古老的土地，正以其独特的方式，迎接她的到来。而她也将通过这场试炼，正式踏入关外这片更加波澜壮阔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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