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冬的话带着几分玩笑，却也点出了这部电影最核心的杀伤力。
宴清收敛了心神，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于总说笑了，我只是想讲一个好故事。如果能顺便带动一下纸巾产业的Gdp，也算是意外之喜。”
一句话，既接住了于冬的调侃，又把格局拉了回来。
“哈哈哈，你这个年轻人，有意思！”于冬大笑起来，但笑声里却多了几分审视。
旁边的王常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宴清身上，不带什么情绪，却让人感觉被看得通透。
“故事确实是好故事。”王常田开口了，“催泪效果也是顶级的。但电影终究是商品，宴清先生，我们还是谈谈最实际的问题吧。”
他直接把话题拉回了商业谈判。
韩三坪一直没说话，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他今天就是来镇场子的，不是来做决定的。他相信宴清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切。
宴清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都是发行界的前辈，晚辈洗耳恭听。”
于冬掐灭了烟，身体微微前倾，属于老牌巨头的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宴清，明人不说暗话。博拿的渠道，全国第一。我给你保底八千万的票房，发行代理费，我们拿12%，这是给韩董面子的友情价。”
“宣传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按照A级项目的标准来做。保证上映时，全国至少有三千家影院，一万块银幕给你排片。”
于冬的条件，听起来无可挑剔。
保底发行，意味着无论票房多少，博拿都会先支付八千万对应的片方分成，后续超出的部分再按比例分。这等于直接给片方上了一道保险。
对于一个新人导演、新人制片公司来说，这几乎是无法拒绝的优厚条件。
宴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宿主，答应他啊！保底八千万！咱们已经回本还赚翻了！】系统的声音充满了激动。
这条件确实不错，但……太标准了。
标准到像是一份格式合同。于冬看重的是电影的商业潜力，看重的是韩三坪的面子，但他并没有真正看到这部电影的核心价值。
他只是在用博拿强大的渠道和资本，进行一次常规的、稳赚不赔的商业运作。
宴清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的王常田。
王常田扶了一下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光线不提供保底。”
第一句话，就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于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身体重新靠回了椅背。在他看来，王常田已经出局了。
“但是，”王常田话锋一转，“我们愿意将发行代理费降到8%。”
于冬的笑意僵住了。
8%的代理费，这几乎是在做慈善了。发行公司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地推、宣传、拷贝制作和运输，8%的费用堪堪能覆盖成本。
“王总，你这是要赔本赚吆喝啊？”于冬忍不住出声讥讽。
王常田没有理他，继续对着宴清说道：“而且，我们不会把《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当成一个A级项目来宣传。”
宴清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
“我们会把它当成一个S+级的社会性话题来运作。”
王常田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敲在了点子上。
“这部电影的核心卖点不是卡司，不是大场面，而是一种极致的情感共鸣。我们的宣传策略，不会集中在‘宴清又出新电影了’，而是会集中在‘你敢不敢带你最爱的人，去电影院考验一次你们的爱情’。”
“我们会联合各大社交平台，发起‘晒电影票根，讲悲伤故事’的活动。我们会和纸巾品牌做联动营销。我们甚至可以和民政局、婚恋网站合作，把观影变成一场现象级的事件。”
“我们的目标，不是让观众走进电影院，而是让‘看《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这件事，成为一种社交货币。”
“至于排片，我们虽然没有博拿那么强的硬性渠道，但我可以保证，在上映首周末，核心票仓城市的排片率，绝对不会低于30%。”
放映厅里一片寂静。
于冬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王常田这番话，已经不是在谈生意了，他是在剖析这部电影，并且给出了一套完整的、量身定制的爆款打造方案。
他看懂了这部电影。
他甚至比宴清这个主创，想得更远，更深。
【宿主……这个姓王的，有点东西啊！他说的这些，听起来就好牛逼的样子！】系统已经彻底倒戈。
宴清心里也是波涛汹涌。
这就是专业。
这就是顶级的发行人才。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发行渠道，而是一个能跟自己同频共振，能最大化发掘出电影价值的合作伙伴。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宴清站起身，先是对着于冬微微鞠躬。
“于总，非常感谢您的看重和优渥的条件。博拿的实力，业内有目共睹。但这次，我想选择一个更……契合的伙伴。”
于冬的脸色沉了下来，但终究没有发作。他看了一眼旁边稳如泰山的韩三坪，又看了一眼王常田，最后冷哼一声，站起身。
“好，很好。大老王，你厉害！”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放映厅。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宴清、韩三坪和王常田三人。
“王总，合作愉快。”宴清主动伸出手。
“合作愉快。”王常田握住宴清的手，脸上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宴先生，你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一直没说话的韩三坪这时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宴清的肩膀。
“行了，既然定下来了，后续的合同细节你们自己谈。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韩董慢走。”宴清和王常田齐声说道。
送走了韩三坪，放映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王常田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神秘。
他凑近宴清，压低了声音。
“宴先生，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也为了让您能更没有后顾之忧地进行后续的创作。”
“关于回款，光线可以采取预先支付的方式。”
宴清的瞳孔猛地一缩。
预先支付？
他之前特意向韩三坪请教过电影发行的流程。
一部电影上映后，票房收入会先进入院线的账户。然后院线、发行方、制片方再层层分账。由于院线方的强势和复杂的结算流程，制片方通常需要等电影下映后三个月，甚至半年，才能陆续拿到自己的回款。
这期间，庞大的资金被占用，对于任何一家制片公司来说都是巨大的压力。
宴清现在的情况更是如此。他几乎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砸进了这部电影和京城的房地产里，公司账上已经快跑马了。
如果能提前拿到回款……
那不亚于久旱逢甘霖！
“王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宴清的声线保持着平稳，但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意思很简单。”王常田的笑容愈发笃定，“电影上映后，每周票房统计出来，按照我们约定的分成比例，光线可以立刻将您应得的份额，直接垫付给您。我们来承担院线压款的资金压力。”
这份诚意，已经不是诚意了。
这是在用真金白银，给宴清送上的一份天大的人情！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宴清冷静下来：“王总，我不相信光线会做赔本的买卖。您这么做，图什么？”
“哈哈哈！”王常田开怀大笑起来，“宴先生果然是聪明人。”
他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宴清。
“我图的，不是这部电影，而是你这个人。”
“看看你出道以来的履历，《流星花园》、《浪漫满屋》、《头文字d》、《神话》、《宝贝计划》……但凡有你参演的作品，哪一部票房差了？哪一部话题度低了？”
“你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演员，你还是一个成功的制作人，一个眼光毒辣的投资人。”
王常田的目光灼灼。
“我今天垫付的这点资金，不是成本，是投资。我投资的，是宴清你未来的电影，光线都能拿到优先发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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