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坪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了对面年轻得过分的宴清身上。
“你这效率，比我还像个急着出成绩的。”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调侃，但更多的是一种欣赏。
这个年轻人，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为何物。
“时间就是票房，韩董。”宴清坐得笔直，姿态放得很低，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商业逻辑。
韩三坪笑了笑，没再多言。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老张，我这儿有个片子，你亲自带人过一下。”
“对，加急，最快速度。”
“片名？《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嗯，是个合拍项目，我很看好。”
寥寥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韩三坪把话筒放回原位，整个过程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安排了一场无关紧要的会议。
但宴清知道，这通电话的分量。
在中影集团内部，能让韩董用这种毋庸置疑的口吻亲自交代，并且点名“老张”的人去办的事，无异于拿到了一块免检金牌。
“行了，回去等消息吧。”韩三坪重新拿起文件，“有了结果，我让秘书通知你。”
“谢谢韩董。”
宴清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宿主，抱上大腿的感觉就是爽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吧？】系统的声音充满了羡慕。
宴清在心里回了一句。
这不叫抱大腿，这叫资源置换。我用我的才华和未来的票房，换取他此刻的权力倾斜。
走出中影大楼，京城冬日的阳光有些刺眼。
宴清坐上车，对王刚吩咐道：“回公司。”
他需要为下一步做准备了。
一周后，一个电话打到了宴清的手机上。
是韩三坪的秘书。
“宴先生，恭喜您，《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已经通过审查，一刀未剪。”
“龙标很快就能下来。”
宴清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
“另外，韩董让我转告您，华国地区的发行事宜，他希望您能全权负责起来，中影这边会全力配合。”
这个消息，比过审本身更让宴清感到振奋。
全权负责发行。
这意味着，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资本挑选的演员，或者一个占了点投资份额的跟投者。
他真正成为了牌桌上的一员，一个可以决定自己作品命运的庄家。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韩董。”
挂断电话，宴清立刻让王刚准备两份邀请函。
“送去博拿影业和光线。”
王刚有些不解：“宴哥，为什么是这两家？咱们直接跟院线谈不行吗？”
“我们是新人，直接跟院线谈，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宴清耐心地解释道，“我们需要专业的发行公司来做这件事。”
“博拿是老牌发行巨头，渠道稳固。光线是后起之秀，最擅长营销炒作。把他们两家都请来，让他们自己先打一架。”
宴清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要的，不是找个合作方，而是要让他们来抢。
三天后，中影集团的一间小型放映厅里。
宴清站在门口，亲自迎接。
韩三坪已经坐在了里面，今天他不是主导者，而是作为一个“陪客”，一个压舱石。
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很快，两拨人马几乎同时到达。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材微胖，面带笑容的中年男人，正是博拿影业的掌门人，于冬。
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人，光线传媒的王常田。
“于总，王总，欢迎欢迎。”宴清主动伸出手。
“宴清，又见面了啊！”于冬握住宴清的手，用力晃了晃，“你可是我们博拿最想合作的演员，没想到今天是以投资人的身份见面。”
王常田也笑着点头：“宴清先生的眼光，从《浪漫满屋》开始，我们就很佩服了。”
商业互吹，滴水不漏。
几人寒暄着走进放映厅，和韩三坪打了招呼后，各自落座。
于冬和王常田虽然表面客气，但坐下来之后，中间却隔了两个空位，泾渭分明。
宴清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很好，有竞争就好。
他走到众人面前，简单地说了几句开场白。
“韩董，于总，王总，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来。片子拍得怎么样，还得请各位专业的老师来评判。我就不多废话了，我们直接看片。”
说完，他便对放映员点了点头。
放映厅的灯光缓缓暗下，龙标的片头出现在大银幕上。
当电影的第一个镜头亮起，宴清却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无意识地转动。
【宿主，你紧张了？】
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揶揄。
【平时忽悠棒子国导演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
废话。
宴清在心里回道。
那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画大饼，空手套白狼。
现在，这块饼已经做出来了，是香是臭，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这关系到他未来几年的布局，关系到他能否在华国电影圈真正站稳脚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宴清能听到放映厅里传出的模糊的配乐声，时而欢快，时而忧伤。
他甚至能想象到于冬和王常田此刻的表情变化。
从看到开头的轻松浪漫爱情喜剧先入为主的轻松，到发现剧情不对劲的疑惑，再到被剧情反复捶打的压抑和沉重。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过山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指间的香烟都快被体温捂热的时候，放映厅里的声音停了。
片子，放完了。
宴清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门走了进去。
放映厅的灯光已经重新亮起，刺得他眼睛微微一眯。
诡异的寂静。
巨大的放映厅里，只有三个人影，还僵硬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一动不动。
韩三坪，于冬，王常田。
三个在华国影视圈跺跺脚都能引起震动的大佬，此刻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宴清缓步走下台阶，疑惑地打量着他们。
三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但眼眶，却不约而同地泛着一圈红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的余韵。
最终，还是韩三坪先动了。
他抬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看到宴清走近，他才开口，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好长时间没见过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情了，有些失态！”
于冬和王常田也相继回过神来。
于冬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点上，猛吸了一口，整个人陷在烟雾里，脸上满是复杂的唏嘘。
王常田则是摘下了眼镜，用镜布反复擦拭着，仿佛要把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擦掉。
等到三人都平复了情绪，才真正开始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宴清。
“宴清。”
于冬率先开口，他弹了弹烟灰，看着宴清。
“你这部电影，是打算让全国的纸巾都脱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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