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的小插曲过去了，但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
评委们会如何评价？
王主任和马科长在评审过程中又会设置怎样的障碍？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是否也正注视着这里？
青年宫内，人头攒动，气氛热烈而紧张。
市级评选的帷幕，正式拉开。
而林向阳不知道的是，在场馆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一双深邃而睿智的眼睛，正透过人群，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和他那个看似朴拙的模型展位。
那双眼睛的主人，手中摩挲着一块与秦砚赠予林向阳那块极为相似的金属碎片，低声自语：
“θ-k……‘盾’的印记……沈怀儒的关注……小家伙，你究竟是无意间被卷入漩涡的棋子，还是……能搅动这潭死水的那条鲶鱼呢？”
青年宫宽敞的展厅内，人声渐沸。来自全市各中小学的参赛队伍陆续就位，各式各样的模型、发明、研究报告被精心摆放在各自的展台上。
空气里混合着油墨、新刷油漆、以及少年人特有的兴奋与紧张的气息。
林家所在的角落相对安静，却也并非全无关注。
方才王主任、马科长与沈怀儒的一番动静，还是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此刻，那些目光大多落在了那个由废旧材料构成、却透着一股扎实感的“高效民用增热回流装置”模型上，以及站在模型前，神色平静得与年龄有些不符的林向阳身上。
晓梅将最后一份整理好的说明材料放在展台边缘，手指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得笔直，目光扫过不远处其他那些包装精美、甚至有电动机和闪亮金属部件的展品，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但当她转头看到大哥林向阳沉静的侧脸时，那股不安又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卫国像一尊门神般站在模型侧后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来往的人群，尤其是那些穿着干部服或神色严肃的成年人。
晓雨则被林向阳安排在展台内侧的一个小凳子上，任务是“看好咱们的包”，她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干粮和水壶的旧布包，小脸上满是郑重，仿佛肩负着天大的责任。
“不用紧张，”林向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弟妹耳中。
“我们的东西不花哨，但扎实，有用。待会儿评委问什么，我们就答什么，知道多少说多少，不知道的就说还在学习。记住，我们是来学习交流的，不是来争强好胜的。”
他的话既是说给弟妹听，也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
降低预期，保持谦逊，但内核必须稳固。
九点整，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展厅内的嘈杂声略微降低。
几名工作人员引导着十数位评审委员入场。
评审委员们年龄不一，有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也有戴着眼镜、精神干练的中年人。
沈怀儒工程师赫然在列，走在靠前的位置，但他面色平静，并未看向林家展台这边。
评审采取分组流动形式，几位评委为一组，依次到各个展位前听取学生讲解、提问、并查看实物和材料。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看着评委们在一处处展位前停留，时而点头，时而记录，时而提出一些问题，林家兄妹的心也随着他们的脚步起起落落。
一些展位前聚集了较多评委，传出较为热烈的讨论声；有些则很快通过，评委们只是简单询问几句便离开。
林向阳注意到，王主任和马科长并未直接参与评审，但他们一直徘徊在评审委员们附近，不时低声与某位评委交谈几句，目光偶尔扫过林家展台，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终于，在接近上午十点半的时候，由三位评委组成的小组来到了林家展位前。
为首的是位约莫五十岁上下、戴着黑框眼镜、面容严肃的女同志，胸前别着“市教育科学研究所”的铭牌。
她身后跟着一位头发灰白、眼神温和的老者，以及一位约莫四十岁、穿着灰色中山装、手里拿着笔记本和钢笔的中年干部。
“同学，介绍一下你们的项目。”
女评委声音平稳，没有多余寒暄，目光直接落在模型上。
林向阳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们是红星街道第七中学和附属小学的学生。这是我们设计的‘高效民用增热回流装置’模型。它的主要目的是改进普通家庭煤炉的热效率，减少热量散失和煤烟排放，达到省煤、聚热、清洁的效果。”
他语速不快，吐字清晰，没有刻意卖弄术语，而是用最直白的语言阐述项目的初衷。
“原理呢？”
那位灰白头发的老者饶有兴趣地问道，他微微俯身，仔细观察着模型的烟道和隔板结构。
“原理主要是利用烟道回流的物理特性。”
林向阳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小木棍，指着模型的核心部分，“燃烧产生的高温烟气通常直接排出，带走大量热量。我们通过设计特定的倾角和内部隔板，引导部分烟气在排出前进行回旋，与进入的冷空气进行热交换，同时利用隔板增加热辐射面积，让更多热量留在炉膛和加热区域内。这里是回流路径示意图……”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晓梅展开一张手绘的原理示意图。
图纸线条清晰，标注工整，虽然谈不上精美，但该有的结构、流向、温度变化示意都很明确。
三位评委的目光在模型和图纸之间来回移动。
那位女评委拿起图纸仔细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模型实物，问道：“这些数据，比如倾角度数、隔板间距，是怎么确定的？有理论计算依据吗？”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也最容易暴露知识来源的“超常”。
林向阳早已准备，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年人的认真与一丝腼腆：
“开始主要是靠观察和试错。我家炉子不好烧，我就经常看公共水房的锅炉，看烟怎么走。后来在废品站找到一些旧书，有讲锅炉原理的，虽然看不懂全部，但里面有些图给了我启发。具体的数据……是我们反复试验出来的。”
他从晓梅手中接过另一本厚厚的、边角磨损的记录本，双手递给评委。
“这是我们做的小尺寸试验记录，每次改动一点角度或距离，就记录下烧开同样一壶水需要的时间和煤量。大概试了……几十次吧，才找到相对比较好的组合。可能不一定是最优的，但确实比普通炉子省煤，烟也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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