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胖子被噎了一下，尤其看到卫国那结实的身板和瞪起的眼睛，气势不由弱了几分，但还是嘴硬道：“哼，王婆卖瓜。待会儿公开答辩，专家评委可不会被你们这些土法子糊弄过去。”
“那就拭目以待吧。”
林向阳不再理会他，转身继续向其他感兴趣的观众讲解。
周胖子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带着人走了，但临走时那阴郁的眼神，让林向阳知道，这事没完。
周胖子的出现，恐怕不只是他个人的嫉妒，背后很可能有王主任或马科长的影子，想在公开展示环节就先打压他们的气势。
上午是自由展示时间，各展位前人流不断。
林家展位前始终保持着一定热度，林向阳和晓梅轮流讲解，应对各种问题，忙而不乱。
卫国负责维护秩序和保证模型安全，晓雨则像个小雷达，时刻注意着周围，尤其警惕着是否有“王主任那样的人”靠近。
林向阳在应对观众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展区内的动静。
他看到王主任和马科长在几个“重点”展位前停留，与那些作品看起来更“高端”的学生和指导老师相谈甚欢，偶尔目光扫过林家这边，冰冷而疏离。
他也看到沈怀儒工程师陪着几位看起来身份更高的领导在展区内巡视，经过林家展位时，沈工微微颔首，却并未停留。
最让他在意的，是那个神秘的韩老，自始至终未曾出现。
下午两点，公开答辩环节正式开始。
所有参赛队伍按抽签顺序，依次到主席台旁的特定区域，向全体评委和观众展示作品，并进行限时陈述和答辩。
这是一个压力巨大的环节，聚光灯下，任何细微的瑕疵都可能被放大。
林向阳抽到的顺序靠后。这给了他更多观察和学习的时间，但也延长了等待的煎熬。
前面的队伍表现各异。
有的学生准备充分，侃侃而谈，模型也精巧；有的则明显紧张，陈述磕磕绊绊；也有个别作品虽然外观华丽，但被评委几个专业问题就问得哑口无言，暴露出基础不牢或模仿痕迹过重的问题。
评委席上，除了昨日见过的赵研究员、刘工等人，还多了几位生面孔，看起来权威更重。
沈怀儒坐在靠边的位置，神色平静。
王主任和马科长也在评委席后方就座，但并无发言权。
终于，轮到林向阳。
“下一组，红星街道第七中学及附属小学，林向阳、林晓梅、林卫国同学，作品‘高效民用增热回流装置’。”
广播声响起，全场目光聚焦。
林向阳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弟妹。
晓梅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卫国握了握拳，眼神坚定；晓雨用力点了下头。
四人走上展示台。
聚光灯有些刺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和评委们审视的目光带来无形的压力。
但这一刻，林向阳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想起了那个寒冬家徒四壁的夜晚，想起了弟妹们饥饿的眼神，想起了地窖里无数次失败的试验……与那些相比，眼前的场面，不过是一场需要通过的考验。
他走到话筒前，声音清晰平稳地响起：“各位评委老师，各位观众，我们展示的，是一个致力于改善普通家庭煤炉热效率的装置模型……”
陈述简洁明了，重点突出原理、实践过程和实测效果。
他没有过多渲染艰辛，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晓梅在他示意下，展示了关键数据记录和对比图表。
卫国则配合着，用小蜡烛和透明烟道做了简单的气流演示，虽然简陋，却直观。
陈述完毕，进入答辩环节。
主评委依旧是市教育科学研究所的赵研究员。
她推了推眼镜，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就直指核心：“林向阳同学，你反复强调‘回流’和‘热交换’是核心，但据我所知，工业锅炉中早有这样的设计思路。你将之微型化、民用化，这个过程中遇到的最大技术难点是什么？你是如何克服的？”
这个问题既考察他对原理的理解，也考察实践的真实性。
林向阳从容应答：“最大的难点在于如何在极其有限的尺寸和成本下，实现有效的回流路径和足够的热交换面积。工业锅炉体积大，可以用复杂结构和更多材料。而家庭炉灶空间小，材料受限。我们通过反复试验，找到了一个倾角、隔板间距和形状的平衡点，用最简单的结构实现相对最优的效果。克服的方法就是不断试错、记录、改进，记录本上有详细过程。”
他回答得具体而实在，没有虚言。
另一位评委，一位戴着眼镜、气质严肃的工程技术人员接着问：“你提到能省煤15%-20%，这个数据是如何测得的？控制变量是否严谨？有没有考虑不同煤质、不同天气的影响？”
这个问题更考验数据的可靠性和思维的严密性。
林向阳示意晓梅上前回答一部分。
晓梅虽然有些紧张，但口齿清晰：“我们是用同样大小的煤块，在相同初始条件下，烧开固定水量来对比时间的。煤是同一批次的，天气影响我们尽量在相近时段测试。记录本上有每一次测试的具体条件。我们知道这个数据不一定精确到小数点，但多次试验的趋势是明显的，普通炉子冒烟多，火力不集中，烧得慢。”
林向阳补充道：“我们承认测试条件有限，数据可能有误差。但这个改进方向是明确的。我们也希望将来有条件能进行更严格的测试。”
他的坦诚反而赢得了评委们些许点头。
答辩似乎进展顺利。
然而，就在气氛趋向缓和时，一个坐在后排、一直沉默的中年评委突然开口了。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林向阳同学，你的思路和动手能力，值得肯定。但我有个疑问。你一个初中生，这些关于流体力学、传热学的知识，是从哪里系统学来的？仅仅靠观察锅炉和看几本残缺的旧杂志，就能想到并实现如此……成体系的结构优化吗？”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更加尖锐，直接指向了林向阳知识来源的“合理性”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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