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家庭会议结束。
林向阳将纸片重新收好，那块“θ-k”金属碎片则被他用油纸层层包裹，藏进了地窖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中。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
林向阳生火做饭。
今晚的晚饭依然是窝头咸菜，但因为有明天包饺子的期盼，弟妹们的情绪明显高昂了一些。
晓雨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歌，是林向阳偶尔教过她的《让我们荡起双桨》的片段。
看着弟妹们脸上纯真的笑容，林向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责任。
他必须守护这份笑容。
晚饭后，林向阳拿出那套从废品站淘来的苏联中学教材，就着煤油灯，开始给晓梅讲解一道几何题。
卫国也在旁边听着，虽然有些吃力，但努力跟着思路。
晓雨则趴在一旁，用林向阳给她削的炭笔在旧报纸上涂鸦。
屋内弥漫着温馨的学习氛围，仿佛下午苏秀兰带来的阴霾从未存在。
但林向阳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夜深人静时，林向阳再次潜入地窖。
他没有动模型和碎片，而是从一堆废旧零件中，翻找出几样东西：一小截韧性很好的钢丝，几个废弃的铃铛内部的小铜锤，还有一些细麻绳。
他坐在地窖的工作台前，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制作。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发明，只是一个极其简易的、触发式的报警装置。
灵感来源于他前世见过的钓鱼报警器。
他将钢丝弯成特定的形状，连接上小铜锤和铃铛，用麻绳固定在几个关键的位置——地窖入口的伪装柴火堆内部、屋后窗户的缝隙、甚至院门内侧不起眼的角落。
装置很简单，原理更简单：一旦有人移动或触碰这些位置的伪装物，钢丝受力变形，就会牵动小铜锤敲击铃铛，发出虽然不大但在寂静夜里足够清晰的声响。
这不能阻止入侵，但至少能提供预警。
林向阳做得很仔细，每一个连接点都反复测试。
虚拟图书馆的能量依旧低微，无法提供技术支持，他只能依靠前世那点可怜的物理知识和手工能力。
做完三个简易报警装置，已是深夜。
他将装置小心地安装好，又做了些伪装，确保不仔细搜查根本发现不了。
回到屋内，弟妹们早已睡熟。林向阳躺在炕上，却毫无睡意。
窗外北风呼啸，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艰难。
苏秀兰、绒线胡同、顾师傅、θ-k材料、盾组织、王主任、马科长、钱叔……一个个面孔和名词在脑海中翻腾。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周三清晨，天气阴冷。
林家兄妹像往常一样起床吃饭。
林向阳特意换上了那件最体面的、晓梅缝补过的褂子，又将几本旧书和笔记本装进一个布书包。
“大哥，你要出去？”晓梅问。
“嗯，去图书馆还书，顺便看看有没有新到的杂志。”
林向阳声音平静，“你们在家，苏老师要是来了，就按我们昨天说的做。”
“大哥，你小心点。”
卫国瓮声瓮气地说，眼神里满是担忧。
林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看好家，保护好姐姐和妹妹。”
他又蹲下身，对晓雨叮嘱：“晓雨，如果那个苏老师问起大哥去哪儿了，你就说大哥去图书馆看书了，知道吗？”
晓雨用力点头：“知道！大哥去看书，找秦爷爷！”
林向阳心里一紧，连忙低声道：“不对，就说去图书馆看书，不要提秦爷爷。记住了吗？”
晓雨愣了愣，似懂非懂地再次点头：“记住了，不提秦爷爷。”
林向阳这才稍稍放心。
孩子太小，虽然懂事，但难免说漏嘴。
他背上书包，走出家门。
冬日的早晨寒意刺骨，胡同里行人稀少。
林向阳没有直接往图书馆方向走，而是先绕到胡同口的公共水龙头附近，假装打水，实则观察四周。
没有发现明显跟踪的人。
但他不敢大意。
苏秀兰既然是来监视的，很可能不止她一个人。
也许有眼线在暗中盯着林家的动静。
他打好水，提着水桶往回走，走到一半忽然拐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岔胡同，快速穿行，又从另一头绕出来，混入早起买菜的人群中。
如此反复绕了几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林向阳才稍稍加快脚步，朝着与图书馆相反的方向——西城区走去。
绒线胡同在西城区偏南的位置，离林家住的大杂院有不短的距离。
林向阳没有乘车——一是舍不得钱，二是车上人多眼杂。
他选择步行，尽量走小巷，避开主干道。
一路上，他心中反复推演着见到顾师傅后该怎么说。
秦砚只给了地址和名字，没有更多信息。
顾师傅是什么样的人？
脾气如何？
对“θ-k”材料知道多少？
和“盾”组织有没有关系？
会不会也是某个势力的棋子？
一切都是未知。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去。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林向阳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腿也有些发酸。
他停下来，在一个避风的墙角歇了歇，从书包里拿出水壶喝了口水。
抬头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雪。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大概是上午九点多。
如果顺利的话，能在顾师傅那里待上一两个小时，然后赶在午饭前回家。
这样下午苏秀兰来“辅导”时，他就有合理的借口解释上午的外出——去图书馆了，回来晚了些。
休息了几分钟，林向阳继续赶路。
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和沿途打听，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他终于找到了绒线胡同。
这是一条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胡同，青石板路面坑洼不平，两侧是灰砖砌成的院墙，有的院门漆皮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料。
胡同里很安静，与外面大街上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偶尔有老人提着鸟笼慢悠悠走过，或是有妇人端着木盆出来倒水。
林向阳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数着门牌号。
37号……39号……4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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