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胡同越显幽深，两旁院墙也更高些。
阳光被高大的院墙遮挡，巷子里光线昏暗，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45号……47号。
林向阳停在了一扇黑漆木门前。
门很普通，与胡同里其他院门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旧些。
门上的黑漆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
门环是铜制的，也生了绿锈。门楣上方没有匾额，只有几道风雨侵蚀的痕迹。
院墙很高，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林向阳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有些加速的心跳。
他抬手，握住了冰冷的铜门环，轻轻叩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显得格外清晰。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回应。
林向阳又叩了三下，稍微加重了些力道。
依然没有动静。
难道顾师傅不在？
或者……地址错了？
林向阳心中升起疑惑。
秦砚应该不会给错地址，韩老的暗示也指向这里。
今天是周三下午，按秦砚所说，顾师傅应该在。
他犹豫了一下，试着轻轻推了推门。
门纹丝不动，显然从里面闩上了。
林向阳退后两步，打量起这扇门和旁边的院墙。
墙很高，以他的身高根本看不到里面。
他侧耳细听，院内似乎有极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但若有若无，听不真切。
正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小孩，找谁啊？”
林向阳心中一凛，猛地转身。
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棉袄、头戴旧毡帽的老头正蹲在墙根下晒太阳。
老头看起来有七十多岁了，脸上皱纹深刻得像刀刻一样，眼睛半眯着，手里拿着一个旱烟袋，正慢悠悠地抽着。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林向阳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老爷爷，我找顾师傅。”
林向阳连忙恭敬地回答，“请问这里是绒线胡同47号吗？”
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打量了林向阳几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门，才慢吞吞地道：“是47号。顾师傅？哪个顾师傅？”
林向阳心中一动，秦砚只说了“顾师傅”，没提全名。
他谨慎地说：“就是住在这里的顾师傅，修机器的顾师傅。”
老头抽了口烟，吐出一团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散开。
他的目光似乎透过烟雾，审视着林向阳。
“修机器的顾师傅……”
老头重复了一句，忽然问道，“谁让你来的？”
林向阳犹豫了一瞬，决定不说秦砚的名字，只含糊道：“一位图书馆的老先生介绍的，说我有些机械上的问题，可以来请教顾师傅。”
“图书馆的老先生……”老头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他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到门前，却没有敲门，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把古旧的黄铜钥匙，插进了门旁墙砖上一个极其隐蔽的、看似砖缝的锁孔里。
轻轻一扭。
“咔哒”一声轻响。
老头推开了门，侧身对林向阳道：“进来吧。”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堆满了各种金属零件、废旧机器和工具，显得杂乱无章，但却隐隐有种有序的排列感。
院子一角有个简陋的棚子，里面似乎是个工作间，能听到里面传出规律的、金属敲击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机油和煤烟混合的气味。
林向阳跟着老头走进院子，老头反手关上了门，又仔细闩好。
“顾师傅在干活。”老头指了指那个棚子，“你在这儿等着，别乱动东西。”
说完，他自顾自地走到院中一张破旧的藤椅前坐下，继续抽他的旱烟，似乎不再理会林向阳。
林向阳站在院子里，有些局促。
他打量着四周，心中暗暗吃惊。
院子里的那些“废品”，仔细看，很多都不是普通物件。
有精密机床的齿轮组，有带有外文标识的仪表盘，甚至有半截疑似柴油发动机的缸体。
虽然都残缺不全，锈迹斑斑，但能看出原本的制造工艺相当精良。
这里果然不简单。
棚子里的敲击声持续而有节奏，仿佛在加工什么金属部件。
林向阳耐心等待着，同时警惕地观察着院子的环境。
这个院子，从外面看普普通通，但进来后才发现，院墙内侧加高了不少，而且墙头似乎还有防止攀爬的碎玻璃。
院门厚重，闩锁复杂。
那个带他进来的老头，虽然看起来老态龙钟，但动作沉稳，眼神偶尔扫过来时，锐利得与年龄不符。
这里更像一个……隐蔽的据点，或者安全屋。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棚子里的敲击声停了。
一个身影从棚子里走了出来。
那人约莫六十岁年纪，身材高大，背脊微微佝偻，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脸上戴着护目镜，手里还拿着一把锉刀。
他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方正、严肃的脸庞，浓眉如刀，眼神锐利如鹰，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更添几分硬朗。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林向阳身上，上下打量，没有任何废话：“你找我？”
声音洪亮，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林向阳连忙上前一步，恭敬道：“顾师傅您好。是……是一位图书馆的秦老先生介绍我来的。说我有些关于机械，特别是……关于一些特殊材料方面的问题，可以向您请教。”
他特意提到了“特殊材料”，观察着顾师傅的反应。
顾师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目光更加锐利：“秦老头？他让你来的？”
“是。”林向阳点头，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取出那个用软布包着的“θ-k”金属碎片——这是他出门前思虑再三决定带上的。
他将布包双手递上，“秦老先生给了我这个，说您可能认得。”
顾师傅没有立刻接，而是盯着那布包看了几秒，才伸手接过。
他打开布包，露出里面暗沉的金属碎片，目光落在那个清晰的“θ-k”标记上时，眼神骤然一凝。
他拿起碎片，走到院中光线稍亮的地方，仔细端详，又用手指摩挲标记，甚至用指甲轻轻刮了刮边缘，脸色越来越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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